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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春暴雪[先婚后爱](85)
作者:乔迹 阅读记录
“暂时先不回去了。”李羡手里捏着律师留下的材料,对折一次,再对折一次,内容全被掩盖,只剩白纸。
她仰头,“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们直接离婚就好了。”
孟恪正在喝水,眉头轻微皱起,将瓶盖拧回。
李羡说:“这么不干脆,不是你的风格。”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坚持离婚。”
李羡站起身,单手撑住桌沿,身体轻微后倾,靠过去,“在外界看来,你和现琼是订婚状态对吗?”
“法律上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你没有任何道德压力吗?”
“我不追求道德高尚的评价。”
她静静地看着孟恪,距离太近,灯光照映,他的瞳孔是层叠渐变的深棕色,倒映她的面庞。
她无端地想起刘红霞的祈祷词。
因为信奉基督教,刘红霞每天晚上都会为李传雄祷告,语速飞快,低沉虔诚: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请赐予我平静,去接受我无法改变的;请给予我勇气,去改变我能改变的。请赐予我智慧,分辨这两者的区别。*
“那你把我放哪。”李羡听到自己的声音打破沉默。
孟恪只为她眼底的决绝耳而惊讶,不解,“我们不会离婚。订婚到现在,我以为你应该对我有感情。”
李羡眼眶蓦然泛酸。
胸腔里是灵魂找不到出口的闷滞感。
冷调光线分明地照映下来,他眼皮寡薄,下颌线冷硬,甚至有种幽微淡蓝色,沉寂的清早霜落的颜色。
他没有恶意。
他只是真的不能理解她。
她沉了口气。
“孟恪。我小时候生活的村落就像银江的镇子一样,狭窄贫弱,长大后天真地选择了记者这条路。有些官话的稿子,我写,赚点钱,另外的选题十条被毙掉八条,剩下两条在十有八九不能见报。”
酒店房间空寂。
窗外车辆疾驰而过,隔着玻璃,显得遥远。
李羡的声音太漂亮,漂亮到有些凄楚的意味。
“二十五岁之前,我一直在生存战争里挣扎。后来曾家找到我,确定这些人不是来要器官或者换血之后,我几乎没有犹豫地答应了。因为我决定偷个懒,将人生置换成捷径。”
“曾家给我找了很多相亲对象,说实话,不是没有出挑的。但你在这些人里优秀得一骑绝尘。同居后看到你的手笔,我经常虚荣地想我们如果能这么过下去,也不错......”
“但我现在贪心地希望我们能走到爱情。”李羡唇边绽开笑纹,只一瞬,她垂眸,推测的口吻:“你有点喜欢我吧。”
“但也就此为止了。”依旧是推测的口吻,却分外笃定。
与曾家斡旋,试图打通周家的路,提出走诉讼离婚。
他为她做的比她以为的多得多,但是也就到这了。
李羡身上是一件雾咖色中领毛衣,纤匀合度。她一直不是瘦削的身材,甚至算是丰腴肉感。
也不是易碎的玻璃质感,而是混沌的包容。
她把问题抛出来,犹如暴雨天气的极速下坠的雨点,砸向地面。
她知道他的视线仍然落在自己脸上,带着深沉的思考与审视的意味。
孟恪忽俯身,双臂展开,手掌捺住她的后背,将她按进怀里。
李羡呼吸一滞,嘴唇轻微地颤抖。
他怀里是熟悉的沉郁干燥的烟丝香,明明淡然却又分量十足,她似乎听到他胸腔里心脏跳动的节奏。
什么落在孟恪肩头,洇透衬衫,带着薄薄的温度。
是她的眼泪。
这滴泪在他肩头蒸发,惊人的灼烫,仿佛要从他身上烫出一个出口。
“跟我走,羡羡。”他低沉的声音拂过她耳侧。
李羡仰头。
一秒。两秒。
孟恪抬起手抵着她的下颌,几分强势地叫她看着自己,“跟我回家。”
李羡多了些浓重的鼻音,颌骨每次启合都能真切地感受到他手指的力道,“孟恪,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正派的人。你可以问问自己,走到这一步,究竟是为了我,还是因为你不愿受规则摆布。”
抵在她下颌的手指蓦然一紧。
她的嗓音依旧温柔有力量:“虽然是李家爸爸妈妈捡回去的,但是他们对待我比宝贝还要珍贵。爸爸在建筑工地劳作了二十多年,直到出事还在楼顶做工,妈妈为了不让我有内疚,就算千里迢迢去了连城也不跟我透露半句消息......”
“虽然没有离婚,但是在外人看来,我就是赖着你不走的弃妇......孟恪,我背后没有任何倚仗了,换言之,我没有任何压力了,也就不至于为谁做到这种地步。”
“我要朝前去了。你别拦。拦也没有用。”
-
李羡从电梯里出来,过了酒店的旋转门。
冷雨夜夹风吹到身上,灯光泛着暖晖,细雨密斜。
她顿住脚步,眼底有些茫然。
正犹豫着,身后传来脚步声。
孟恪握着长柄伞穿过旋转门,到她身边,拇指按住伞柄按钮,“噗”地一声撑开。
“下雨了。”他举手将她拢进伞下。
李羡看着他单薄的衬衣,抬手握住伞柄金属杆。
控住伞柄的手掌用了两分力道,她绷紧手腕与他对峙。
数秒,他松了手。
“照顾好自己。”李羡淡声,举着雨伞,一步一步走进昏淡的夜。
孟恪没动,目送她离开。
身姿挺拔清落,长久地站在这里。
在这冷寂的雨夜里。
.........
第51章 (修改细节、调整情节)
银江的节目拍了一个周。
结束已经是十一月底。
李羡回到连城。
诉讼程序已经启动, 所有材料都是律师整理好的,由她提出。
这样可以让她少一些难堪。
婚前两人做过财产公证,李羡离开时也没拿什么, 几乎不存在财产纠葛。
当初李传雄治病的钱是欠曾家的,转院、安排院长手术的人情, 是欠孟恪的。
但至少她和他的联姻促成了君瑞这个合作项目,价值无法估量。
所以这些她不打算还了。
这桩不可能判离的案子的进展被有意压得很慢, 按流程有调解程序,李羡全程没有参与。
毕竟缠绕进彼此的生活有一年时间,社交上无可避免地重叠, 她刻意避开, 这些人渐渐淡出了她的生活。
因为前段时间工作重心的偏移, 领导近期给李羡的工作任务大多数在摄影棚内,偶尔出个外景, 不会超出连城的范围。
今天是来实验小学拍节目。
放学铃结束后,教学楼轻微骚动。不多时,开始有小孩结伴涌出来,个头不高,穿一身鼓鼓囊囊的棉服,头戴小黄帽。
像一群小萝卜。
节目拍摄结束, 李羡和录音师、摄像师同事并排沿校内主干道向外走。
“......刚才那句话应该也收进去了吧。”
“回头剪一下就好了。”
负责摄影的同事问李羡:“李老师,下期政府牵线的特别节目是你出镜吗?”
录音师说:“企业家会谈这一期吗?听说省长出镜, 嘉宾应该是省级单位招引工作的重要目标吧。”
李羡说:“我还没收到消息。”
“嚯, 这么多车。”
李羡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出去。
他们来时学校门口还是空的,现在临时停满汽车, 交叉口再往前也满满当当,交警在维持秩序。
几个小孩好奇他们的摄影收音设备, 亦步亦趋跟了半路,忍不住凑过来问:“叔叔阿姨,你们是拍短视频的吗?”
“在抖音还是快手?”
“你们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