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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溪诡谈(66)

作者:野狼獾 阅读记录


“就是这个?”他蹲下与那靠着墙歪斜躺着的傀儡平视,然后慢慢撩起它额头上的符咒。

“正一天师咒?这不是杨春官的北宗丹道传承。必是李承庵道长施的符。”

“确是李道长,师傅您还懂这些?”

“我虽在释门,然而玄宗道法我也都略懂一些。”

“师傅,我想这傀儡内必然还有些机巧,只是被他锁链一捆,拆解不得了。”

“和尚将那傀儡翻转,看到了背后的缝隙,确实可以从那里分解。”

“果然是喻家家传,这便是那喻四郎最得意的连环榫、千巧扣。”

“连环榫千巧扣?”沈括显然是第一次听闻。

“这是喻皓酒醉后常吹嘘的机巧,不用粘胶钉子,却将木作做的严丝合缝,互相叠押层层牵连,无法拆解。”

“既然能装成,就一定逆而拆开?”

“话虽如此,却只有装过一遍,知道就里的人,才能逆行拆解。不知先后要领,便生千种心机也枉然,若贸然行事,只能用斧凿锤锯。这样,这个东西必然就拆坏,不成证物了。”

“如果没这锁,大师傅您行不行?”

“大抵可以吧?”和尚道,他刚说了不知道要领千种心机也枉然,大概说的是别人,他自己倒是很自信,而且有些跃跃欲试。

“大师,不如我们破了这锁先试着将它拆开一看?等看完了,再原样装回去,李道长便不知道了。”

“破连环榫,拆开这木偶我倒是也很想试一试,只是这锁么。”

“锁怎么了?也只是寻常锁。”

“虽是寻常锁,却不好拆啊,你看,这锁孔用胶漆封死了,这漆淡黄色,却非常见,你一动封漆掉落,不就漏了。你与杨春官师生之谊,他与李道长又是师兄弟论,若不告而拆,怕是不好交代啊。”

“这一层却是如此,但这便如何是好。”

“须找到同样配制的蜂漆,先用火烤化再以一曲一直两根弯针从锁孔入,慢慢试探机簧才能开锁,待一切完毕,复归原位后,再用自备的色泽一致的胶漆封死,才能不漏破绽。”

沈括倒是心中一奇,他只道这大和尚会刻假戳子却没料到还会开锁,说的头头是道的,也不知道哪儿学来的。

“那什么时候可以开锁?”

“平僧这就去外面找配成这稀罕蜂胶虫漆的几样材料,明日一早便来。然后我们再拆了这傀儡,看看他肚子里到底是什么?”

“那今日只能作罢了。”

“今日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可以做。”

“是……探听那小苹的事情?”沈括警惕道,他一直很抗拒和尚对小苹的有罪推定。

“我就知道你不愿意信,其实也简单。我昨夜说,以她当时所在位置,若木偶说话,只可能是她在用腹语,虽然荒诞却别无他说得通的。既然这具傀儡已经在你手上,不如就用这个东西是试她一试。”

“如何试?”沈括更加警觉。

“我看这个傀儡从天上掉下来,必然是哪里出了差错。此刻,幕后主使也还未必知道有这桩纰漏。所以你只须引小苹来这里,让她突然见到这物件,然后从旁细细看她当时神情即可。她若有干系,必然惶恐。”

“她若没干系,猛一下见了这个东西,是个人也会惊吓。”沈括赶紧表示反对。

“惊吓与惶恐,这其中大大不同,如何分不清?若你分不清,也不必管,你只须如此做,到时候我还有分晓。”

“大师,您就别卖关子了。若还有分晓,现在就告诉我吧。”

“好,若她与此事有关,则必然惶恐物证落在你手上,明日必然派人来毁它。到时候,就可以在这里张网以待了。”

“这样行吗?”沈括觉得和尚有些乱来了。

“我也是一说,不必强信。不过,若想解脱她嫌疑,这确是捷径。”这句话倒是有了一些吸引力。

“此事容我考虑一下吧。”沈括无奈道。

“嗯,事不宜迟,和尚我这就去配这淡黄的胶漆,也许要一味蜂蜡,如今城府商贾大多逃出城去,店铺半数关张,恐怕要多走几个地方。另外,你得将这傀儡藏好,还是用布盖上为好,到时候一揭开,才能猛然间让她失色,露出真神情。”

怀良出了这个馊主意后,显得十分满意,喜滋滋下楼走了。

沈括整理了一下头脑,如果相信和尚的计策,也许这真的是洗脱小苹嫌疑的捷径?

他盘算了一下,把徐冲找来,问他有没有办法把找到小苹,就说有些官府还有些问题想问她,也绝不强求,另外自己这里还有一匹驴要还给她,算是另一个理由。

徐冲自告奋勇答应下来,在这样一个晦气的早上,能出去溜达一圈顺带见到锦儿总比对着五名脸都烧糊的死尸,和一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活过来的傀儡精有意思。

他立即领命出去了。

第48章 死状怪异

二月十三 申时

沈括一人在楼上等了许久无事可做,也下楼看看尸体,顺便问问仵作验尸的结论。然而仵作的结论是没什么结论。

老包调来的仵作也都是开封府听用的老手,没有废物,但是对这些面目全非的尸体也察看不出所以然。尸体烧的焦黑,也很难发现相互间是否有关联性。暂时能看出来的是,五名死者中有四位是男性,一名是女性。实则不用仵作告知,沈括自己也看出来了,因为尸体上衣服都被烧毁大半,任谁也看明白了。

蹊跷的是,所有尸体虽然浑身都是烧伤,但是腰部和前臂的灼伤最为严重,皮肉都脱落了,其中有两位死者的手臂都掉落了,黑漆漆的几乎成了碳,而这一点最难推敲原委。

那老仵作说到这里,便不停摇头叹息,他提及每年春夏被雷击毙命者也不少,但是多在乡村旷野里,汴梁城里遭电闪的多是酒肆阁楼上引了雷着火,街上被劈中的极少。而中雷者死状如火焚的更不多见。他这辈子也只见过两回,一回是祥符县卖酒的,因为自己喝醉了打了亲爹一巴掌,一出门就被雷打中烧成一团,说是遭了报应。

这件事当时还轰动一时,因为有人不孝而遭了天谴,连累祥符县县令也丢了官。

另一回是封丘的漆匠,平日喜欢口舌是非毁谤本县城隍,结果收工回家路上,也遭了雷劈,尸体也烧了起来。然而那二位都是天谴,却也没有这般惨相。虽然死者为大,但是仵作也不尽感慨,这五位是平日做了天大坏事才遭这样下场?

眼看查验不出什么,如今春暖花开,百虫滋生,尸体留在这里也容易生疾疫。于是差人就从街上买来几副狗碰头的薄皮棺材,准备将这尸体收殓。不过还不能埋,按《宋刑统》还得多等几日,若开封府七日没收到人口失踪的报案,才能拉到城外乱葬岗胡乱埋了,免得苦主来了又挖出来。

但是也奇了怪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报官到开封府,说昨夜家里有人夜间走失。也许是家人都逃出城避祸,不知道吧?

沈括拿过仵作的尸单,草草看了一眼。死状都是雷击火焚,推测时间都是昨夜子时分。年龄上,有一位男子年纪较大,身形中等,牙齿脱落不多,尚存未烧掉的胡须呈花白色,猜测约五十上下,体态微微清瘦,手掌上茧纹不厚,或为中等人家。

他看了一眼那尸体,张着嘴握着拳,这就是死时瞬间的样子,像是有什么话要说。总觉得这老者面部扭曲却有几分眼熟,但是也不敢多看。

其余三位年轻男子,二十至三十左右。身材都瘦削。无法精确区分身份,仵作只能凭经验写着:类贩夫走卒。

最后女性死者身形中等,牙齿掉了七颗,年龄大约三十七八。然而皮肤紧致,可见保养较好,或为中上人家,但是没找到金银钗环,颇不寻常,与之前判断相左。

仵作写下的颇不寻常四字,好像与验尸无关,更多在暗示收敛尸体的人动了手脚,偷走了尸体上金银证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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