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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渣他以身殉职(93)
作者:十里清欢 阅读记录
等三人到的时候,周崇已经带着人挖好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他们也都是北平大学的学生,也在白日的时候目睹了那样惨烈的一幕,知道现在他们偷回来的只有陈老师的一颗头颅而已,就连让他有个全尸都没有办法做到,一群人不由得又有些悲伤了起来。
温承松将揣在怀里的那颗头颅取出,小心翼翼的接过周崇寄过来的打湿的帕子,一点一点的擦拭着上面的脏污。
污秽的东西有着浓厚的臭味,可没有任何一个人面露嫌弃之色来,他们只是悲伤,悲伤与自己的弱小,悲伤与自己的无能为力。
头颅上面的脏东西被擦干净了,可那些破损了的皮肉却没有办法再回来,方槿忍不住又偷偷落了泪。
她只能庆幸,庆幸陈老师被拖行的时候早已经死去,否则的话,他该受到何等的折磨和痛苦啊!
温承松将擦干净的头颅放进了周崇准备好的盒子里。
盒子里面垫了棉布,头颅放进去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的碰撞。
那双眼睛紧闭着,虽然整张脸血肉模糊,却好似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安详。
温承松将盒子放进了他们提前挖好的坑里,然后和其他人合力,一铁锨一铁锨的从旁边铲着泥土,慢慢的将其掩埋了起来。
他们不敢做坟包,也不敢立碑,只在旁边栽了一棵小小的树,树上划了个记号,以此来防止他们忘记地方。
这里虽然不是山顶,但附近也没有特别茂密的树木遮挡,陈老师还是能够看到北平。
处理好一切,一群人围着那个一点都不显眼的坟包站了一圈,举起右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他们都是组织里的地下工作者,并未参与过前线的战争,但他们在加入组织的那一天都曾宣过誓,也学过最标准的敬礼姿势。
当日就是陈老师带着他们,拉着他们的手,一点一点的纠正,力求每个人都能尽一个最为标准的军礼。
如今他们都做到了。
陈老师,你看到了吗?
你的学生们,并没有辜负你。
“陈老师……一路走好。”
“下辈子,我们还要做你的学生,再听你讲一次课,那时的我们,会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国家再无侵略者。”
到那时,万里山河复清明,耳畔阵阵读书声,陈老师,定会欢喜。
——
“啧。”在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傅云禾的双脚以后,老大夫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叹,随后,又好似无奈的摇了摇头。
傅云禾立马就急了,下意识的想要站起身来,却又被老大夫给摁回了座位上,“这是怎么了?是治不好吗?”
老大夫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头,“你可以怀疑我的其他任何方面,但唯独就不能够怀疑我的医术不行。”
傅云禾也意识到自己这话对于一个医者而言,似乎是有些过了,连忙低下了头去,磕磕绊绊的开口道,“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是您刚才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的,所以我有些担心。”
“哦,”老大夫后知后觉的应了一声,“我叹气,只不过是替你惋惜罢了,看你这双脚裹得这样好,而且比寻常找我来治脚的女子的脚还要小上半寸,你裹脚的年纪,应当很小吧?”
傅云禾点点头,“三岁就开始了。”
“怪不得,”老大夫再次发出一声感慨,“寻常的女娃要到五六岁才开始裹脚,你这骨头都还没长好呢,就开始裹了。”
“所以啊……你若是想要把脚正回来,可要吃好一番苦头喽。”老大夫絮絮叨叨的说着,语气中一副恐吓的意味,但目光一直向着傅云禾身上瞟,仔细的端详她的情绪。
傅云禾攥了攥拳头,牙关咬紧,最后坚定地将目光投向老大夫,“没关系的,我不怕痛。”
小时候脚上的骨头被硬生生掰断的痛苦,她都忍过来了,现在不过是将掰断的骨头再次重新掰直而已,没有什么无法忍受的。
而且只要能够拥有重新自由行走的能力,可以像别的女子那样肆意的追逐奔跑,再也不会被人盯着一双小脚指指点点,可以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那么,再苦再痛,她都能忍得住。
“小女娃还挺坚强,”老大夫脸上浮现出一抹赞赏的神情来,然后从徒弟的手中接过一碗黑乎乎的中药递给傅云禾,“这药有止疼的效用,你先喝下去。”
傅云禾乖乖听话,即便那药的味道很刺鼻,她也捏着脖子直接一口给灌了下去。
“呦?”老大夫讶异了一声,毕竟来到他这里正脚的基本上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除了受过裹脚的罪以外,平日里也未曾吃过什么苦,有好几个女娃娃喝药的时候都是千不甘万不愿的,他还是头一次见喝药喝的如此这般利索的女娃。
“等一下我要将你脚上的骨头全部打断,然后固定起来,让它重新生长,”等傅云禾喝完药缓了一段时间,老大夫判断着该是药效起作用的时候,他那张始终带着笑意的脸,却突然正色了起来,“这个过程会很痛,即便刚才的那碗药可以缓解疼痛,但也依旧很难受。”
老大夫接连叮嘱了两遍,“你可千万要忍住,不能乱动。”
傅云禾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侧身看向了一直坐在一旁,不发一言的沈听肆。
沈听肆回她一抹安抚的表情,“我一直在这里陪着你,不怕。”
傅云禾闭了闭眼,大喊一声,“来吧!我不怕!”
即便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当老大夫开始敲打着她脚上的骨头的时候,傅云禾还是忍不住痛呼出声。
实在是太疼了。
她的牙齿死死的咬着嘴唇,整个唇瓣被咬的血肉模糊,殷红的血色顺着嘴角流淌下来,让傅云禾整个人看起来宛若是一头刚刚啃食了猎物的凶兽。
泪水彻底的断了线,模糊了她的视野。
剧烈的疼痛不断的从双脚蔓延而上,到最后传遍四肢百骸。
傅云禾绷紧了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筋,几乎是竭尽全力才控制着自己,没有将双脚给缩回来。
当老大夫敲断最后一根骨头的时候,傅云禾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水给湿透了,仿佛是刚从池塘里面捞起来的一样。
“好了。”老大夫缓缓吐露出来的两个字,仿佛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被傅云禾紧紧地抓在手中,她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一些,那颗高高悬在半空中的心也终于落了地。
老大夫用布条将傅云禾的双脚裹起来,裹成了一个正常的角的形状,随后,他松了一口气,仔细地叮嘱着,“最近的一个月之内,你都不能下地走路,要给骨头充分的时间,让它慢慢生长,要不然你的这番罪就白受了。”
脚上的疼痛依旧,但傅云禾却很高兴,这还是她从有记忆开始,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脚,是这副模样。
她颇为新奇的盯着自己的双脚瞅来瞅去,一时之间都有些忘记了疼痛了。
沈听肆拿了个帕子,一点一点地将她嘴巴边上的血迹给擦掉,又递了一杯温水过去,“喝点水,你出了太多的汗,需要补一补。”
傅云禾伸手去接,可因为刚才耗费了太多的力气,她的胳膊酸软的厉害,举到一半就无力的垂落了下来。
她脸上带着欣喜的笑,一点都没有因为这种无力感而伤心难过,“大哥,我好像脱力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沈听肆笑着摇了摇头,“这说的是什么话?和哥哥还要需要客气吗?”
他举着水杯递了傅云禾的面前,小口小口的喂着她喝水。
休息了一会儿,傅云禾感觉双脚疼得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再加上她身上出了一身的汗,实在是很黏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