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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夜(123)
作者:姜厌辞 阅读记录
她在app上叫了辆车。
司机可能是位种族歧视外加性别歧视者,从她上车那刻起,他就没给他好脸色,时不时用参杂着方言的德语咒骂一句,最后又借口路面结冰,容易引发事故,直接将她丢在了半程,庆幸的是,行李不多,只有一个拉杆箱。
在关上车门前,她用从陈梦琪那学来的家乡话回敬了句:“食蕉啦你!(吃屎去吧)”
也许是老天可怜了她一回,她遇到了莱夫,零下几度的天,他要风度不要温度,开着一辆敞篷车,从她身侧呼啸而过。
从倒车镜里注意到她的存在后,倒退回来,满脸的诧异,等反应过来后,切换成没脸没皮的笑容,邀请她上车。
菲恩认真听她说着,她描述时脸上没有太多的抱怨和不耐烦,无可奈何占据上风,只是在她聊起那位毫无人道主义精神的司机时,愤愤不平的情绪强烈了些。
“我想你应该记下了他的车牌。”菲恩笃定道。
“Of course.”
虞笙准备伸手去拿手机,被菲恩摁住了,他不想让她动,他只想紧紧抱住她。
虞笙顺从他的意思,手缩了回去,安安分分地被他捂在胸口,菲恩心满意足地笑了,片刻明知故问道:“虞笙,你这算是翻山越岭来见我?”
他给她这趟旅程下了总结。
然而在他怀里的女孩点头又摇头,“准确来说,我是来爱你的。”
菲恩愣了好一会,“我想你从我母亲那听说了一些事,比如我十几岁时经历的绑架和霸凌事件。”
虞笙用鼻音回道:“嗯,她跟我说了很多,最早从你的第一任家庭教师说起……”
她顿了顿,“但我还是无法理解。”
“For what?”
“你的选择,和你的痛苦……我尝试去感受,但最后都失败了。”
人是没有办法对自己未曾经历过的事情感同身受的,也因此,她无比清楚自己在听到他那些事情后流露出的忧伤和心疼,只是放大同理心后的结果。
虞笙又说:“我来这之前,孟棠跟我说我俩吵架那天半夜,她单独来找过你,她请求你在我快要迷失的时候,拉我一把——这不对,这是不合理的。”
菲恩没听懂。
“如果你存在的意义是为了拉别人一把,那你自己呢?菲恩,如果你也掉到悬崖下了,谁来拉住你?”
苏又澄拯救了很多身处迷途之中的人,但她没能治愈自己,命运之神也从不肯对她施展馈赠,显然这太不公平。
菲恩稍顿,不以为意地笑起来,他的语气依旧理所当然:“不是还有你吗?虞笙,我想你会拉住我的,毕竟你是来爱我的不是吗?”
这六年里,对着脑海里的她,他闪过无数次的“out of my league”,他是配不上她的,也因此,从她口中听到这个字眼,哪怕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让他产生了一阵的恍惚。
在他愣神的空档,虞笙将“爱”这个话题深入下去:“菲恩,我是个贪心又自私的人,如果有人爱我,我会希望那个人永远只爱我一个,对你,我也是这么想的。”
“在来的路上,我试着去想了下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上了别人,你的眼神只落在了她身上——”
她自嘲一笑,“光想想,我就受不了了,所以,你只能爱我一个人,把你所有的偏爱都给我。”
她说到这停下了。
菲恩抬眸,用一种洞悉一切的眼神锁住她,“我猜你的话并没有说完。”
她说“yes”,“作为回馈,我也会只爱你一个人。”
“Then?”
虞笙笑了笑,双手捧住他的脸,“但是,有一个附加条件,我希望你不要用掏空自己的方式去爱我。”
菲恩恍惚了好一阵,“类似的话最近不少人对我说过。”
他低下头,从她的脖颈吻起,一心二用的声音闷闷的,“这算英雄所见略同?”
她压着气音又回了句“Yes”,然后问:“那你答应吗?”
“你知道,我对你总是没法拒绝的。”
后知后觉涌上来的欣喜快要包裹住他,像虫子在心脏上缓慢爬行,酥痒难耐,他将她抱到床上,单腿压住她身体的一部分。
极端的克制后,还是发出了一些暧昧的动静,反倒听上去更加色情。
等她绷直腿,又将手指插进他浓密的发间,他才将冷静自持彻底抛之脑后。
……
他们第一次交往时,黏在一起看了部电影,分别前一晚也是,今天他们依旧仪式感十足地用一部电影正式开启了他们的第二次恋情。
是上世纪的老片子《蝴蝶君》,讲述法国外交官伽里玛爱上了中国京剧演员宋丽玲,直到二十年后,他才知晓自己所深爱的蝴蝶夫人是个男扮女装的间谍,最后在绝望中,伽里玛自尽身亡。
观影过程中,虞笙感慨了句“尊龙的破碎感真强”,得到身侧男人意味不明的目光,她问他怎么了?
菲恩:“我呢?”
虞笙一阵语塞,“没有人比你更有破碎感。”
他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回目光,继续看向荧幕。
囚车上,同因间谍罪而被判刑的宋丽玲在伽里玛面前脱光了衣服,伽里玛问他做什么?
宋丽玲说:“帮助你看清楚我的伪装。”
还没等他说到“这不是你一直想看的吗”,菲恩突然挺起腰,赤|裸的上身明晃晃地暴露在空气里,连同他背上的伤痕。
虞笙看得一愣一愣的,好半会才伸手去碰碰那道疤,“怎么了?”
心血来潮时的行为让人给不出合理解释,菲恩摇了摇头,躺了回去。
虞笙迟缓地反应过来,“你想和我聊你经历过的霸凌事件?”
“我认为它没什么好聊的。”
“可它也让你失去了一个朋友。”
菲恩又摇头,“在那个人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的那一刻,就不是了。”
他只是在某个重要的节点上失去了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而已,一旦过了那个节点,那个人便什么也不是了——
至少他的自尊不再允许他拿那种懦弱的人当成朋友。
菲恩:“但不可否认,它还是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比如让我意识到有些心理伤害是无法逆转的,它们就像污点,会伴随着我的一生,换句话说,我可能一生都无法做到释怀。”
“那时候特兰斯给我提供了一个建议,他让我学着接受这样有残缺的自己,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时,就去创造新的美好记忆来填充,我照做了,但是一开始效果并不好。”
他顿了顿,“可能是因为那时候,我还没有体会到超出亲情之外的爱,以至于它的概念对我来说格外模糊,不管我怎么努力,始终无法将它具像化。直到我有了初体验后,我才对它有了一星半点的了解。”
“初体验?”
“六年前的七月二十号,我在波茨坦广场遇到了正在演出的你,投入的你看上去那么的开心。”菲恩指向自己的心脏,“当时这里有什么东西,像要炸开了,我想我就是在那时候喜欢上的你。三年后,我又遇到你,只是那时的你很不开心。”
“也就是说,你是在最痛苦的时候遇到的我,而那会或许是我来柏林后最快乐的一天。后来,在我痛苦的那一天,你又遇到了我,而那天恰恰是你最欣喜的一天。”
虞笙感觉自己说了段烫嘴的绕口令,好在他含笑的眉眼告诉她,他听懂了这些。
她由衷感叹:“这很神奇。”
“I know,right?(我也这样认为)”
一直到入睡前,虞笙满脑子都还是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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