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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内卷(31)

作者:栗熊 阅读记录


有时候夏栀真觉得宋屿活得挺通透的,他不太在意外界的压力,比起同龄人的毛躁慌张,他格外的成熟淡然。可能也正是他这样的人格魅力,才会有那么多人选择和他做朋友。

许久许久。

像是想到什么,夏栀突然抬起眼看向宋屿:“你对待文化课不会有同样的感觉吗?不对,好像也不同。文化课的话,起码努力是能看到成果的。”

比如解题的思路,学会了以后茅塞顿开。但画画真的完全不同,被卡住的感觉,就算老师亲自过来讲十遍,没有突破就是没有突破。

说起来她从钟婉思那里也听到过关于宋屿文化课的八卦,宋屿的文化课分数真的很低,总分能低到都没有其他人单科分高的程度。但他好像真的完全不在乎。换成夏栀,估计都要着急死了吧。

“没有。”宋屿下颌微抬,应得声很及时,“因为我从来没想过会考上大学,文化课成绩什么的,有没有对我来说都一样。”

夏栀愣了愣,质疑的小眼神充满好奇地看着他,仿佛在试图分析他是不是外星人。

“怎么这么看我啊?”宋屿笑,“很难理解吗?”

夏栀使劲地点点头,“很难。我们高中三年就是在为高考努力吧。”

她突然想起林庆华说她的那些话,有模有样地说给宋屿听,“高考是人生的分水岭。寒门出贵子,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能拼的,不就是在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未来的路吗。”

“你小脑袋瓜里的教条可真多。”宋屿眉骨稍挑,他双手叠交在脑后,往钓鱼凳上面倚了倚,“大概我和你们不同吧。”

气氛蓦地沉寂,有风声,无形中仿佛捎带着回忆袭来。

宋屿懒洋洋地向凳子里窝了窝,他深吸口气,目光瞥向远方连绵起伏的山脉。

高考啊。他的人生早就没有这样的事情了。

在宋婉清死后,宋屿一度曾觉得他的人生可能也就那样结束了。

没有希望,无家可归,活着和死了唯一的区别就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会思考。

那年,宋屿14岁,宋清研19岁。破到不能再破的廉租房,垃圾在楼道里堆积,臭气熏天。墙角长满了发霉的痕迹,殴打咒骂混着孩子的哭声,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再没有比那里更悲凉的地方,也再没有比那里更冷漠的地方。

因为贫穷,对于周围环境所展现出的人性的恶,他早已司空见惯。

宋清研长得很漂亮,若是生活在普通的地方,周围人或许只会对她投来或感慨或艳羡的目光,但放在他们生活的廉租房,好看的样貌无异于加剧死亡的催命符。宋屿至今都还记得晚上睡觉必须放把斧子在枕头旁边的日子,怎么度过来的倒是忘了。

他只觉得那段记忆都好像蒙了层昏暗不透光的薄纱,闭上眼只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潮湿的感觉不断入侵,仿佛连骨头都沉甸甸的。

“想听个秘密么?”短暂安静了几秒,宋屿突然侧过脸看向她,目光相撞,平静的语气,“我妈,是在我面前自杀的。”

作者有话说:

我们宋同学和夏夏的关系更密切啦~

恋爱脑宋:所有的秘密都只想说给小仓鼠听:>

小红包掉落~

「不知道命运是什么,才知道什么是命运。」-史铁生《务虚笔记》

第18章

◎月白◎

宋婉清不是被周廷渊给赶出去的, 她死前自豪的事便在此。

事实上自她生产后,周廷渊就不经常回家了。而宋屿五岁前,见过父亲的次数不过寥寥数几。

宋婉清自认为生平最有骨气的一刻,便是带着年仅五岁的宋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周廷渊的住所, 她觉得她像胜战的女英雄。

这件事她在独自抚养宋屿的八年以来都反复在说, 似祥林嫂般端坐在那喋喋不休, 虽然骄傲又辛酸的口吻更像是在掩饰。

“我受了一辈子的窝囊气,就走的时候硬气那么一刻。”结满蛛网的暗沉墙角,宋婉清呆呆地坐在床头, 眼睛瞪得发直。

钨丝灯不亮, 晃得她面颊阴暗不明,许久她低垂着脑袋抬起, 长叹口气,“硬气又有什么用,家也没了。”

接着自言自语道,嘟嘟囔囔地含糊不清, 像是口腔里含了棉花块。

“家怎么就没了呢?”

“家怎么就没了呢啊?”

这口气仿佛从肺腔里散发出来,充满了浓重的不甘和怨气, 沉重得像是汲满水的沙袋。

半晌, 宋婉清又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似的, 她走向厨房开始忙里忙外, 锅碗瓢盆叮当响的声音扰在整栋破旧的楼房。

这儿房子破,间隔又近,被称为厨房的地方就连着对面楼的卧室。

四周的咒骂声登时就响了起来,格外清晰, 但宋婉清恍若听不到般继续捣着。

“都他妈几点了, 弄得声他妈的真烦。”

“再弄出声老子他妈去弄死你。”

“又他妈是那个神经病吧, 天天八九点钟搞东搞西的,怎么不死呢。”

接着,未满月的孩子哇哇大哭,狗吠,吵吵嚷嚷的咒骂都混迹在其中。

宋婉清的病情反反复复,每个月靠社区发下来的低保远远不够填饱肚子。后来楼下开小卖部的阿婆看他们母子两个实在可怜,便打算送点钱和吃的来补贴救济。但起初在阿婆来送钱时,小宋屿低着脑袋怎么也不肯收,还是阿婆给年龄很小的他安排了些送水的体力活,他这才接受了。

当时的天色已晚,小宋屿踉踉跄跄地拖着拉水的小板车回到小卖部,他的个头还没有门口的架子高。

“乖孩子哟。”阿婆递过去的红薯冒着热气,那是宋屿幼年时吃过最好吃最温暖的东西。

廉租楼也不完全都是坏人,或者说这里一定都是贫苦的人,因穷而生百态。

小宋屿的绘画就是跟对面楼住地下室的一位年轻人学的。要说年轻人叫什么,其实宋屿已经记不得了,但印象里,他留着很长且乱糟糟的头发,胡子茬总是清理不干净,瘦削的脸颊衬得眼眶像是完全凹进去似的,只有骨骼凸显。他的手指很长,指甲扁宽而泛着污渍,分不清是泥垢还是颜料。

听小卖部的阿婆说,这位年轻人是个街头画家,每天就靠着给路人画点艺术画来填饱肚子。

年轻人也是偶然一次撞见宋屿握着树杈在泥地里画画,他就在宋屿背后站着看了很久,随后也没说什么,便给了宋屿两张泛黄陈旧的草稿纸,还递上根手都快要握不住的铅笔屁股。

从这时,宋屿开始拿起了画笔。

这年的他八岁。

而宋清研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夜深湿意重,敲门声却比任何时刻来得都要轻。宋屿朝着破口的窗看过去,小区门口狭窄路口的灯又不亮了,有细微的雨汽潲进来。

他神色淡漠地从床底下拎出把斧子,随后走向门口。

吱哟——

门开了道缝隙,狭窄的距离,年轻又陌生的面孔出现在宋屿的视线内。

目光相对,两人都愣了愣。

她没带雨伞,拎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行李箱,那行李箱的红色经过岁月的淘洗已经黯淡的发白,边边角角都碎得飞起毛边。女生穿的外套看着也挺旧的,明显不合身的尺寸,领口很高,将她的下巴都包了进去。

“你就是宋屿吧。”年轻女生发梢往下顺着水,她面颊被寒冷湿气浸得发白,模样标致的五官稚气未脱。

没比他大几岁的年纪,眼神却很坚定,透着老练和稳重。

远处的黑暗里蓦地传来石子滚落的响声,风雨卷过阴暗的巷口。

女生猛地回过头向身后看了看,像是对来时这条路极为不安似的。

见后面什么都没有,她才舒口气将拉杆缩进去,拎着箱子往前走了步,直接坦荡地说道:“我是宋清研,按照辈分来说,你应该管我叫小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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