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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应照我+番外(171)
作者:小锦袖 阅读记录
谢慈送了一程下山,匪夷所思地开口道:“世事无常,谁能想到最后终点在这,我本来是想追上来抓你回家成亲的。”
芙蕖摇头笑道:“所以我们的八字合婚是大凶嘛。”
她停了一瞬,心里还惦念着什么,问:“我的嫁衣做好了吗?”
谢慈点头:“十里红妆,都备好了。”
芙蕖道:“那么现在看来,十里恐怕不太够了,从燕京到北京,至少要千里吧。”
谢慈忽然弯身,从路边掳了一把红彤彤的花椒果子,往雪地上一撒,说:“委屈你凑合凑合,我给你铺上十里红妆。”
他们最终拜堂成亲在北境,见证者是天地日月。
芙蕖的耳上坠着花椒果子,雪地上映着浅浅的红影,一生都没有如此知足过。
第135章
正如荆韬生前对战局的预料。
北鄂疯狗一样的骚扰直到年后才真正有了短暂的消停,他们疲于奔命的残部也终于得以喘息。
到底不该对百废待兴的燕京抱有多少希望。
皇上临走前承诺的粮草军饷和增援,直到开春才姗姗来迟。
不过有一点,虽然迟了点,但总归一两银子没少,算是可喜可贺的进步。
北境的军营内的局势,也颇有些微妙。
那些与荆韬同一辈出生入死的老将们,不约而同都退了一步,不肯受命于危难。
他们都老了,眼睛里的光渐渐趋于淡漠。
神凫那样一个年轻人,始终被推在最前面,而他也没有拒绝,一次一次抗住了肩上压下的重担。
开春以后,北鄂人的日子稍微见好,游牧部落的劣根性,只有在最困苦的时候,才能激发出最狠的斗志,一旦吃饱喝足了,便开始消退那股狠绝。
北境的雪还没有消融,但是风送来了青草生长的气息。
谢慈和芙蕖就在这时候启程往南走,一并带走了一些旧人旧物。
他们在路上不紧不慢走了两个多月,在回到燕京的别庄之后,着手安置那些从北境带回的物件,却是马不停蹄的忙碌。
一转眼,便就不知不觉入夏了。
第一声蝉鸣响起的时候,芙蕖想起了被她冷落已久的嫁衣。
年前赶制的嫁衣,以及重金打造的凤冠,好端端的摆在房间中,蒙着红绸,不曾染一丝尘埃。
北境成亲太仓促也太简陋了,他们明明可以再拖一段时间,可他们谁都没有提议那样做。
就是不愿再等了。
不愿为着这些不足以有理有据的借口,消磨好时光。
芙蕖将沉甸甸的凤冠压在头上,手指抚过华贵的珠翠和流苏,对镜仔细描了妆。
谢慈进来的悄无声息,直到珠帘被拨得乱响,芙蕖才瞟去一眼,谢慈正倚在那片琉璃溢彩的珠子里,垂眼盯着她看。
芙蕖没什么避讳的,当着他的面,不疾不徐的换嫁衣。
近日里在外奔波颇多,芙蕖偏爱一些宽松暗沉的袍子,她解开那件穿了两日松绿色外裳,仅露出丝绢的里衣时,靠在帘子内,面色晦暗不明的谢慈忽然直起了身子,又是一阵叮咚乱响,谢慈长腿一迈,袍角甚至撩起了风浪,逼至芙蕖面前。
芙蕖不为所动,挑眉看他。
他低头,探手,抚上芙蕖薄薄里衣下的小腹。
那里已经有了丰腴的弧度。
——“什么时候?”
芙蕖眼里情意如丝:“先生贵人多忘事啊,真记不得了,还是装的?”
四个月前,北境趋于消停,各方都开始鸣金收兵的时候,他们卸下心里的那口气,终于不用再抑制心底蔓延的情愫,任由他们互相缠绕生长在一起。
离开北境的前一天夜里,正好是满月,山间的月那么清亮,一丝云雾也没有,他们纵马奔了十几里的山路,在嶙峋的山石上,在最靠近满月的高处,铺着软绵绵的狐毛,相拥在一起。
这种东西是要讲情调的。
再后来,一路行走,他们彼此都不愿在异乡的客栈中将就,于是北境的那一次放纵,便成为了目之可及的最后一次。
唇齿相依的柔软间,芙蕖忽敢一阵刺痛,尝到了血腥味。
她一把推开谢慈,用食指抹了下唇:“你咬我?”
谢慈:“你瞒我。”他一顿,手牢牢地掐着芙蕖的腰身:“为什么?”
芙蕖攀着他的胳膊,支撑着自己勉强站稳,恶劣的一笑,说:“看不惯你事事尽在掌握的样子,给你制造些意外,感觉到惊喜了吗?”
她就是故意的,而且无缘无故。
谢慈手指收紧,到底还是舍不得摧折她,都掐在了自己的手心里,咬牙切齿道:“惊喜至极。”
寿石山别庄迟来的张起了红绸,燕京城华阳街上的谢府也挂上了灯,昭告着朝中所有人,谢府大喜。
至于请柬,那是不存在的,声名狼藉的前次辅大人,在燕京中的人缘糟糕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与之交好的不敢擅自做主来烦他,与之交恶的更是恨不得远远躲开,留给他们俩的,只有求之不得的安宁。
芙蕖摸着自己腹中孕育的生命,回想当时,她几乎在身体出现一样的第一时间,就有所察觉了。
猝不及防,像是不真切的梦。
芙蕖还来不及感觉更细腻的喜悦和幸福,就被铺天盖地的无措淹没了。
面对这种内心深处的恐惧,没有人能帮她,即便孩子的父亲也不行,她必须依靠自己趟过去,才能在以后的日子里真正做到安心。
嫁衣凤冠妥善收藏。
芙蕖在别庄养胎的日子里,能感觉到谢慈寸步不离的关照。
常常,她坐在屋子里,做着粗劣的针线,偶一抬头,就见外面台阶上,谢慈不甚讲究的坐在那里,望着将落未落的太阳,安静着,不知再想什么。
她猜,他也在不安。
甚至他的心思要更细,想的更多。
——事实上,他们都还没得及做足准备。
芙蕖一个失神,针尖扎破了食指,沁出了血珠。
她面不改色的用帕子擦了,开口道:“你希望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谢慈没有回头,他轻声说:“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没想好该怎么养。你和我的性格都不算是好,若是像了我俩,将来保不齐要吃大亏。”
芙蕖仔细思量着他说的话,认真往他们的家谱上数了数,发现他们彼此的父母,竟找不出一个活的如意的。
真是一家子惨一块去了。
芙蕖说:“我娘亲怀着我的时候,也一定给我的将来谋划了一个很幸福的结局。她用力的或者,试图保护着我,可到头依然留下了数不尽的遗憾。”
落日将门口台阶上谢慈的影子拉成进了门里。
像个一动不动的石像。
芙蕖盯着灰蓬蓬的影子,说:“其实我们根本左右不了孩子的将来,别担心了。”
谢慈依然等到天全然黑下来,才起身进屋。
五个多月,芙蕖开始什么都吃不进去,形容消瘦得厉害。
谢慈才得以从那些虚飘的担忧中抽身,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芙蕖身上。
好在芙蕖人虽然憔悴,但精神还很平和。
早年她在身体上落下的一些妇科症,在怀孕时全部翻腾了出来,不仅折腾着她,也折腾着尚未面世的孩子。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芙蕖的脸颊都瘦凹了一大圈,脸上的骨骼显出了锋利的线条。
母体怀孕,几乎是倾尽了所有,哺育着腹中的胎儿。
一日,芙蕖夜里从噩梦中惊醒,感觉到谢慈小心的环过她的腰身。
她缓缓地吐了口气,牵过谢慈的手,放在自己的独自上:“他在动,你感觉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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