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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色雪线[刑侦](6)
作者:五十弦声 阅读记录
谢轻非一眼看穿了张玉衡的意图。他之所以反复强调卫骋的身份,是想暗示警方这件事里存在社会地位相当高的有关人员,而他则和这位男士关系很好,惹了他就等于惹了其人背后的靠山,到时卫家追究过来麻烦的只会是警方。
席鸣这时忽然道:“所以,你真的没杀你姐?”
张玉衡震惊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对他怀疑自己感到很不可置信:“当然没有了!就算我再不是个东西,也不可能杀害自己的亲人吧!她可是我亲姐姐!”
谢轻非一直温和的表情随后变得冷峻起来。
张玉衡还没察觉,兀自思索了会儿,忽地道,“我知道了,我姐姐是自杀,是她自己跳楼的!”
谢轻非凝了他一眼:“她一个即将当母亲的人,为什么突然想不开要跳楼?就算她是自杀,你对此好像并不意外?”
张玉衡先是睁大眼睛,露出被这冷冰冰的质问冒犯了的神情,继而敛起眉,道:“我能抽根烟吗?”
谢轻非应允了,他便从口袋中拿出香烟盒,倒了支烟出来点燃。
一点烟灰从他指尖抖落,张玉衡望着袅袅的烟线,缓缓道:“我姐姐能撑到现在很不容易,我知道她有多辛苦。”
据张玉衡所说,他是多年前的某一天意外发现姐姐在服用抗抑郁的药物,追问过后才知道她早就患有抑郁症,这件事在张燕的央求下,张玉衡只来得及和父母提过,然而抑郁症冠着“抑郁”俩字,老一辈的人就觉得和开心、生气、激动一样是情绪上的毛病,压根儿没当回事。张玉衡倒是因为学医出身知道不简单,但也给不了姐姐实质性的帮助,好在一直以来也没出什么大事,他就以为张燕又好了。
张燕婚后一直很期待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夫妻两个也很努力,然而老天就好像故意捉弄他们一样,一次又一次将刚刚孕育出的小生命夺走。长此消耗下来,张燕身心俱疲,消沉了很多时日。上半年张燕再度怀孕,她已经37岁,身体状况更是大不如前,这个孩子再保不住估计这辈子就没有当母亲的命了,这又是她所承受的一大压力。
“既然你说张燕十分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而这次已经平安到了孕晚期,她似乎更没有自杀的动机。”谢轻非若有所思道。
张玉衡垂下头来,声音闷闷地带着哭腔发出:“等不到了。”
“什么?”
他哽咽道:“等不到孩子出生了,因为前天她住院做检查的时候我就发现、发现胎心停了。”
在场几个未婚男青年一时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张玉衡解释道:“就是胚胎停止发育,胎死腹中的意思。”
席鸣面露不忍:“那她这次岂不是又……”
张玉衡无力地摇摇头:“检查之前她跟我说宝宝最近很乖,肯定是知道妈妈怀它辛苦了,所以才没有闹,至于肚子痛,大概只是前几次流产留下的后遗症。当时我就猜想……这件事我没法瞒着她,只能实话实说,否则不尽早手术会对她的身体伤害更大。早知道、早知道……”
孕32周,意味着这个孩子脏器几乎发育完全,可以自由睁闭双眼。母亲抚摸着腹部对它说话,它也能够听见。它是一条随时可以来到世界上的小生命。
这是张燕距离梦想最近的时刻,可命运再次和她开了个玩笑。
这个结果,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第4章 Chapter4
早知道,结果大概也不会改变,张玉衡自知这个道理,除了懊悔地为死去的姐姐和小外甥哭泣再说不出任何话。
谢轻非没给他留伤感的时间,只是看着他泪流满面的样子,说:“你和你姐姐感情似乎很好。”
“当然,”张玉衡皱皱眉,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用“似乎”这个模棱两可的词,“她是我亲姐姐,长姐如母,她从小就对我特别好。”
“这点我相信,”谢轻非道,“你对她又怎么样?”
张玉衡一愣,旋即有些恼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轻非只是平静地望着他:“你觉得我有什么别的意思?”
不等他反应,她身体朝前微微倾,冷声道:“‘好’这个概念太笼统了,这么多警察问你话你都不回答,我一进门,叫你几句‘张医生’你就愿意和我说话,也是因为觉得我对你比较好。所以这种不表现在物质和行动上的态度并不能证明你对你姐姐的真实情感,可能你只是习惯了享受她提供给你的好处,所以依赖她喜欢她,并把这种受利的满足感误当成是两个人感情好的表现——她就未必这样想了。”
“你胡说!”
张玉衡胸口起伏几下,比方才辩解自己没有杀人时还要激动。
然而他很快又冷静下来,抱着手臂靠向椅背,一副不想多计较的模样:“谢队长你也是有姐姐的人,应该知道有兄弟姐妹的家庭成员之间是怎么相处的。对,我是觉得我姐对我好是理所当然,她是我的亲人,谁会跟至亲之人把账算得那么清楚?但也不代表我不知感恩,只是这些都不足为外人道,了解的人自然了解,我也犯不着跟你们多解释。”
谢轻非没有纠正自己和谢轶南的真实关系,而一旁的几名警察面面相觑,隐隐也有点明白过来张玉衡骤然破防的原因。
谢轻非审视着他抗拒交流的姿态,冷不丁地提问:“你父母更喜欢你还是你姐?”
话一问出口,张玉衡竟彻底暴走了,一改方才沉静的态度,站起身愠怒道:“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谢轻非往后一仰,看向他的眼睛:“看来是更喜欢你。”
“你……”张玉衡的极度不满已经写在了脸上,“如果你说这些就是为了指责我父母重男轻女,那我没什么好说的。老一辈人或许思想落后,但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更何况我姐都没说什么。”
说完还是不满意,把在场的警察一个个看遍了,总觉得他们的眼神里掺杂着对自己的鄙夷,又迫切地大声解释:“你们根本不懂,只会把这四个字挂在嘴边上乱说,别人的家事轮得到你们说吗?!就因为我有个姐姐,我家人就一定重男轻女吗!”
“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谢轻非绕过桌子走到张玉衡那一侧,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回椅子上,冷冰冰的态度一下切回正常,语气亲切地道,“按流程我们必须要弄清楚张燕的生活状况才能判断她是否有充足的自杀动机,而这些你作为亲弟弟应当最了解不过。我知道你们姐弟俩关系很好,你心里也一定很爱这个姐姐,不管别人如何,你对待她应该是问心无愧的,所以张医生,我有必要告诉你,道德瑕疵并不是我们追究的重点,哪怕是为了洗脱自身的嫌疑,你也该实话实说。”
一提到与己相关,张玉衡果然就冷静了不少,甚至没有计较她的用词。
半晌,他开口:“爸妈对我的关心确实更多一些,从小我就听他们说姐姐早晚是要嫁人的,到时候就是外人了,所以没必要对她投入太多……我个人并不认同这种说法,但大人的想法又不是我能改变的,我姐姐又没受虐待,这有什么好计较的?况且将来张家要靠我传宗接代,我得到的待遇好一点这不是很正常吗?如果我姐真的对父母的态度感到不满,肯定会很讨厌我才对,可是她没有。既然怎么样都不影响我,我何必多此一举去杀了她?我图什么啊?”
说着说着,察觉到众人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张玉衡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席鸣听了全过程,声音不高不低地来了句“我去”,张玉衡面色瞬间涨红,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整张脸火辣辣的。
一旁的同事及时出来缓和氛围,结束话题另行询问:“那张燕和王爽一家人的相处好吗?有没有什么夫妻矛盾、婆媳矛盾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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