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那顿饭压根没怎么吃东西，但今天体检抽了太多管血，周茉明显有些低血糖。转场到咖啡厅的时候她给自己点了两份甜点，想着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先给自己补充点体力，免得一会儿说话都没力气。

周茉吃掉了一块蛋糕之后才恢复了点儿活力，用冰美式中和了嘴里的甜味之后，又接着享用起第二块可露丽，结果才吃到一半，桌子就被人轻轻敲了敲。

抬眼一看是一个穿着黑色 Polo 短袖，戴着无框眼镜的男士，周茉见过他的照片，立刻认出这个连头发都一丝不苟的男士是她的相亲对象。

“您好，是周小姐吗？”

“您好，寇先生。”周茉连忙放下手里的叉子，一只手掩嘴站起来和他打招呼，同时另一只手迅速去抽桌上的纸巾，擦去嘴角的奶油。

寇颂在看清周茉正脸的时候，明显露出满意的神色，随即扫视一眼周茉面前的餐品，心底大概有数：“周小姐挺爱吃甜食的啊！”

双方都落座下来，面对摆着两份甜品的桌面，周茉也没给自己辩解，只说：“还好。”

其实她对甜度的接受度并不高，已经吃过的蛋糕碟子上剩下的都是奶油。

“甜食有助于分泌多巴胺，爱吃甜食的人都比较乐观，挺好的。”

周茉笑笑，她既不算爱吃甜食也不乐观，并不接这句评价，反而指了指桌角的二维码：“你先看看喝什么呀？抱歉，我拿捏不准你喜欢喝什么，刚刚就没帮你点。”

其实这话一听就是客套话，哪有惦记着对方却不发信息问，反倒给自己点了两份甜点还先吃的。但寇颂也没拆穿，拿出手机扫码点餐，还征询周茉意见：“这里的甜品好吃吗？你桌上那个...要不要再给你点一份？”

“你说可露丽啊？”周茉这才留意到面前没吃完的可露丽，笑着婉拒，“不用，我今天的甜点份额已经超标了，不过这家店甜点还可以，你可以试试。”

“不用，我喝咖啡就好。”寇颂谢绝了周茉的提议，周茉也不好意思在第一次见面的人面前吃独食，只好遗憾地放弃靠这份可露丽充饥的打算。

等待咖啡的间隙，寇颂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打量周茉，似是对周茉外貌还比较满意，又抛出问题：“我目前在一家证券公司做风控合规经理，周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

两个人都没怎么在微信上聊过天，这会儿才开始真正地认识彼此。

“我在一家电商仓储公司打杂，做人事行政方向工作。”

“哦，这样啊。”寇颂扬眉，眉宇间明显掠过一丝意外。

周茉自然知道寇颂在想什么，她是那种非常有距离感的长相，没表情的时候显得有些冷漠，乍一看并不具备处理员工关系所需要的亲和力。

甚至之前有同事看见她的脸还以为她是关系户进来的，直到发现她晋升速度很慢，还一直呆在不那么受重视的子公司，才放下了疑虑。

“很多女孩都做文员类的工作，女孩子本身也不需要那么拼，负责这种清闲的后勤工作方便后续照顾家庭，也蛮好的。”

寇颂这话一出，周茉对这个人的印象分就直接打到负数。

她是没有拼搏的野心，但并不支持寇颂口中的男女对立。她身为招聘方深知社会竞争的残酷，企业大部分时候并不会因为性别优待女性，女性反而因为婚育问题经常在职场招聘和晋升上受到歧视，多的是生了孩子就失去工作、失去晋升机会的女性。而享受了性别红利的人有什么资格发表“女孩子不需要那么拼”的性别言论？

周茉礼貌地笑笑没答话，端起面前的美式啜了大口，抽了张纸巾擦去杯身的雾气，感觉心情也沾上了雾蒙蒙的灰意。

寇颂却以为周茉是对她自己工作的自卑，大度地安慰她：“我听介绍人说，你在深海市有几套房子，这样的条件确实也不需要奋力拼搏了。我在深海也有几套房，我们经济方面应该比较匹配...我未来几年会主攻事业，所以需要比较稳定的后方。你本身搞后勤的比较细致，在家务打理方面应该也比较擅长吧？”

第10章 10

“你是想说贤妻良母？”周茉挑眉，扯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她没想到她这份工作在相亲市场还变成优势了。

“也可以这么说。”寇颂点点头，发表他的见解，“你们这类岗位需要对细节比较多把控，无论是公司活动，还是客户接待，或者是薪酬数据，无一不需要细心。”

“一个合格的后勤，一定会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和母亲。”

事实上“贤妻良母”在周茉这里是贬义词，这意味着“利他”因素，意味着成为一个家庭的附庸品。周茉根本不是贤妻良母的性格，她不温柔，做饭也不好吃，家务也不擅长，甚至不愿意花心思在这些事情上面。

明明他的长相和方羡是一个类型，都属于书卷气又不呆板的聪明相，周茉这会儿却觉得寇颂的聪明里带着让人不适的算计。更何况抛开情感因素不提，大概是相由心生，方羡的五官轮廓也比寇颂的更加舒适耐看。

周茉彻底对这场相亲失去了兴趣，但毕竟是周女士介绍的人，她也不会给对方难堪，接下来都不再主动发起话题，不太明显地敷衍对方。

寇颂当然也隐约察觉到了周茉情绪不高，但他对周茉很感兴趣，对他自己的条件也很自信，他学历不错，收入不错，车房也有，以往相亲女方都是当香饽饽一样捧着他，遇见周茉这种也只觉得是美女拿乔，在玩欲擒故纵的游戏。

在谈到爱好的时候，周茉直言不讳：“我很无聊的，就喜欢旅游和买奢侈品。”

寇颂闻言脸色一变，喜欢旅游这条就足以在相亲时劝退一群男人，寇颂自认不算抠门，但还是在听见奢侈品三个字的时候眉心打结。尽管知道周茉经济条件还算不错，但第一眼打量她的时候并没有在她身上发现明显的 logo，还以为她不是那种虚荣的女生，他勉强笑笑，敛眉试探：“是吗？你喜欢买奢侈品啊？”

周茉这才把刚刚放在旁边椅子上的包包拎到桌面，是之前买的棕色的 Hermes mini Kelly 二代，轻轻一笑，巩固好她刚给自己设定的人设：“是啊，我平时上班会背这个，今天忘记换贵一点的包出门啦！”

当然是骗他的，周茉日常的定位是小资打工人，平时上班背的龙骧和 COACH，甚至经常拿的奶茶品牌的保温袋。奢侈品太难打理，周茉没有有钱到刮花包不心疼的程度，因此她的包都是刷方羡的卡放家里摆着的，只有周末才偶尔拿出门。

像被兜头泼下一盆冷水，寇颂表情明显有些犹疑，刚刚聊天的兴致也大减，却仍然不死心地追问：“没听介绍人说过你家里的情况，你家里条件还不错？”

周茉重新放好包包，随意地答话：“不是啊，过日子嘛，肯定要自己开心呀！”她眉梢一挑，像是回应之前寇颂提到的房子，“实在没钱了，我不是还可以卖房子吗？”

深海市的房产还是比较保值的，周茉卖掉栋别墅就足以买好长一段时间的包包。

周茉没彻底把话说死，话锋一转：“更何况，奢侈品包包挑得好，是可以升值的。”

寇颂笑容勉强，呼吸不畅一般解开了 Polo 衫最上端的纽扣，聊天态度也不再主动积极。相亲局是很消耗能量的，终于走流程一般结束了这场相亲，互相道别的时候，两个人脸上的面具都险些挂不住了。

周茉坐在车上，先是给周女士发了条汇报信息：[我觉得凑合，不过他似乎觉得我不太行，一直打听我的物质条件，可能是怕我败家吧。]

随后她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兴致缺缺地在相亲情况表上，录入第一位相亲对象的数据。

填完之后觉得心情还是被物化的相亲市场影响，又发了一条暗含深意的朋友圈，配图是之前拍的可露丽的照片，并配文：[山猪吃不了细糠，我还是觉得蜂窝蛋糕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