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晴不可涉(44)
而非私情。
终于,一天过去,程翠忍不住了。她闷闷不乐地跑来质问:“你不喜欢我吗?”
冯真想了想,说道:“我对你们每一个,都一视同仁。”
“才不是!”程翠变得气呼呼的,“你对我不一样,我对你也不一样!”
冯真无奈,他环视了一圈,见无人注意他们,便认真说道:“脑袋里整天就想着这些事,成绩能不下滑吗?程翠,你是个学生,是个高中生,再往下掉,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什么后果。”
程翠不服气:“你说这些,不就是因为你是老师吗?我要是不在乎呢?我要是跟你保证,就算谈恋爱,我一样能保持原来的成绩呢?”
孩子话。
冯真严肃起来:“听好了程翠,我不喜欢你。抛开网友的身份,我就只是你的老师。你要尊重我,同时,这也是尊重你自己。”
程翠的神色变得荒凉了,冯真感受到,她眼中的喜悦和灼热,正逐渐消褪。
她仍然想奋力一搏:“那不抛开网友的身份呢?”
“不抛开,”冯真盯着她,语调毫无感情,“对我来说,你就只是个孩子而已。”
眼前的女孩似乎变得脆弱,冯真看到,她的眼中突然充满泪水。
接着,他看到她无措地攥起衣襟,茫然退后两步,点头道:“冯老师,谢谢你,我知道了。”
说罢,面色怆然,缓步向人群中走去。
程翠从未感觉躯体如此沉重,仿佛被灌满了水泥。天是晴的,阳光是暖的,可她的身上,却从心尖里往外冒着寒风。
她想,冯真不要她了。
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是她那所剩不多的热情,在一厢情愿,在自作多情。
她漫步到林边,找了块石头,一个人坐下,斜斜倚在旁边的树干上。
程翠想,石头也好,树也好,都比人靠得住。
如果说,从前悲伤的时候,会想到忘言,那么如今,她倒是不知道该想谁好了。
她从不是一个会想起父母的孩子。那两个人,与其说是两个血亲,不如说,是两个社会性的符号。
从小,她就只有奶奶。可奶奶,并不是一个能够保护她的人。
程翠糊涂极了,她只想找一个让她安心的人抱一抱,哭一哭,可没有,一个人也没有,她谁也找不到。
她也哭不出来。
泪水在打转,末了,还是憋了回去。
她从来也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活着也从没什么价值。除了成绩,她一无所有。有时她会想,上了大学会怎样呢,毕业了会怎样呢?
除了做题,除了考试,什么也不会。
奶奶会安慰她,现在想得太多啦,谁都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到时候自然就会了。
而,这也是程翠还没去死的原因。
她放不下奶奶。
此刻,她倚靠着大树,却感到自己的生命力在逐渐流失。灵魂支离破碎,像是遇到忘言之前那样,绝望,压抑。
原以为他是自己的生命之火,却不想,就只是烧了。烧得一干二净,仅此而已。
她试图寻找快乐,可此时,却无论如何,都调动不起躯体的情绪与兴致了。
好像有同学过来找她,和她说话,但她的脑子已一片空白,既无法“下载”,也无法“接收”,更无法“存储”,无法“解析”……
就这样坐到,日薄西山。
就这样坐到,星斗满天。
程翠拂了拂衣服,轻飘飘地朝寝室走去。
***
那次之后,冯真就再也没有单独跟程翠说过话,偶尔几次,也只是上课提问。
每到那时,程翠就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丢到烈火上煎炸。
直到6月3号的月考。
程翠坐在考场里,努力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可是她做不到。肚子开始猛烈地痛,像是有人在对她实施一记一记的重拳。额上开始渗出汗滴,身上止不住地发冷。
考卷上的墨字再也入不了她的眼,一个一个飘起来,开始重影,开始晃动。
脑子里想到的答案全都是毫不相干的,她感觉自己的思维飞了起来,像是乱七八糟的彩条。
手上的笔也握不稳了,写出的字颤颤巍巍,最后手一滑,还在卷子上斜斜甩出去一笔。
监考老师似乎是注意到了学生的异常,发现程翠不对劲后,便架着她到了医务室。
而当冯真赶到时,他看到,程翠侧躺在病床上,整个人缩成一团,像是一只小刺猬。她的脸色惨白,嘴唇也失了血色,神智似乎也不太清醒。
尽管校医已给程翠服药,但距离药物生效,还是要有一段时间。
这段间隔,就只能熬,只能挺了。
冯真心中突然充满了一种无奈。上次活动结束之后,他就一直没有和程翠再有过多的联系,自然,这个月也就没提醒她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