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岁那年。

父亲推了工作给她过生日，中途一个电话打进来，他丢下她匆匆离开。

过了一会儿打电话过来，说曲晚宁急性阑尾炎需要开刀做手术，生日的话等他忙好后再给她过。

母亲说小孩子的生日不要紧，又带着她去探望。

曲晚宁就躺在床上，纯白的被子盖住她纤瘦的身子，她紧闭着眼，却好看的像是童话里的睡美人。

父亲坐在床边焦急的看着她。

那时候她心里又气又委屈，觉得她一定是装的，就是见不得她好。

她在医院里大哭大闹，说曲晚宁最讨厌，说她虚伪，说等长大以后就离开家，再也不想见到他们。

后来，曲晚宁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她脸色苍白，唇色也白，没有一丝血色。

她只是偏着头，漆黑漂亮的眼眸盯着她，语调很轻：“好啊，我也挺讨厌你的，赶快长大吧。”

后来的事其实曲莹莹都没什么太大印象。

只记得父亲好像很生气，然后火气又在到达顶峰后猛地一下泄了气，捂着脸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

他没办法在两个女儿中间抉择。

曲莹莹当时只觉得装病这个办法真好呀。

她也学着在曲晚宁的生日惹事，在她要开家长会的时候装病把父亲骗去，让她一个人学校里丢人。

很幼稚的举动却乐此不疲。

回忆起往事，曲莹莹的情绪有点绷不住。

那时候，曲晚宁是真的生病。

她垂着头，指甲深深陷进发里，懂事以后的那些愧疚感铺天盖地地袭来，让她近乎喘不过气来。

她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曲晚宁。

她只是……只是想跟她争一争，也想父亲的眼光多落在她身上而已。

曲晚宁没去理她，起身收拾吃完的馄饨碗。

身后传来一声极为压抑低落的话：“对不起。”

曲晚宁脚步一顿。

很快回过神，脚步没停地将白瓷碗送到厨房。

“莹莹过来。”耿红希喊了声。

曲莹莹抹了把眼泪，从阳台内出来，眼眶仍然红红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哭过了。

耿红希看一眼就炸了，阴阳怪气道：“呦，这都莹莹待的最后一天，咱们家大小姐还欺负妹妹呢？”

换做平时，耿红希只是茶里茶气的说几下。

这会儿觉得曲家破产，又攀上个家境不错的人，腰板挺直了说话也硬气。

曲晚宁洗完手擦干净从厨房出来：“？”

“不是吗？”耿红希抱着胸，“平日里就没少欺负我们莹莹，现在都这个时候了你也不放过她？”

她冷哼，忙去搂曲莹莹，“不怕，妈在这，我看她能做什么。”

曲莹莹涨红脸，从耿红希的怀里钻出来，“妈，不是她欺负我，是我自己哭的，跟她没关系。”

她可不想被曲晚宁当成自己在算计她。

耿红希不信，撇嘴，“咱们家大小姐欺负你欺负的还少吗？”

曲文远沉着脸出声：“好了，你非要在这挑拨两个孩子的关系是吧？”

长久的威严在，耿红希嘴唇嗫嚅了下没说话。

曲文远转过头看曲莹莹，面色缓和下来，问：“我跟你妈商量离婚，你妈想让你跟她，你怎么想？”

曲莹莹握紧手没坑声。

她不想他们离婚，想他们继续在一起，可显然是痴人说梦。

曲莹莹的目光从父亲身上掠过，再到母亲，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中。

父亲和母亲的眼底都有希望，他们都希望自己能够跟着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还挺受欢迎。

可她只能做一个选择。

曲莹莹搂紧了母亲的胳膊，低声说：“我跟妈。”

曲文远有过猜测也不意外，将眼底的失望掩盖下去，“好，以后你要是有空的话多回家看看。”

“那可不行。”耿红希皱着眉头说：“若是她经常回来，新爸爸会怎么看她，还会对她好吗？”

“还有名字，曲家现在自身都难保，对莹莹的未来没有任何帮助，这个姓也得改。”

“曲文远，这可是你女儿的未来，你总不会因为你这点男人的小嫉妒心，就耽误她以后的前途吧？”

耿红希说的振振有词，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曲文远怔怔的望着她，看得耿红希十分不自在时，他才移开视线，一点多余的话说不出来，沉着脸，“莹莹没意见的话，我随意。”

耿红希心中暗喜，脸色却没显露，“那就这么说定了。”

曲莹莹脸色难看，却又不想跟母亲在这争吵。

她垂下眼，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外走。

“慢着。”曲晚宁撑在大理石桌面看她们，“耿家欠我的钱什么时候给？”

耿红希停下脚步，脸上带了点扬眉吐气后的得意，她挺直腰板，笑着说：“放心，少不了你的钱，毕竟这点钱对现在的大小姐来说啊，可算不上一笔小钱吧，也难怪这么巴巴地催着要了。”

曲文远脸微沉，才想说话。

曲晚宁冲他摇摇头，见她们离开后才漫不经心地说：“随她去，看她能得意到什么程度。”

若是没有感情，光凭着美貌能有多长久。

且让她得意。

晚饭的时候，曲文远问起今天跟韩翊出去的情况。

曲晚宁随口敷衍过去，简单吃了点，借着吃过馄饨的由头，上了楼。

曲晚宁拿过手机充电，顺便解锁。

除却群聊，也就岑媛发的消息吐槽自己今天发生的事。

没有韩翊的消息。

曲晚宁微微蹙眉，扫了眼时间，想了想发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去拍卖行。

很快消息回过来。

韩翊：【今晚不去了。】

韩翊：【我家里有点事，下次吧。】

第19章

曲晚宁垂下眼睫，细白的手指慢慢收紧。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韩翊是在刻意跟她赌气。

不发信息。

不见面。

可凭什么？

母亲妹妹跑到面前被大肆辱骂的人是她，吃饭被人坏了心情，打车打不到被晒了半天的人也是她。

韩翊凭什么生气？

曲晚宁越想越气，把手机往床上一摔。

该生气的那个人是她吧？

这都几点了？

临近七点，要是真参加拍卖会还得做造型，打底是半个小时起步，还有路程时间也得计算进去。

这个点突然说不去就不去，没有提前打一声招呼。

甚至于……

如果当时她不给韩翊发信息，他也不会跟她说今晚不去，这是想浪费谁的时间？

“叮咚。”

微信新消息声音响起。

曲晚宁稍稍压下火气，趴床上拿过手机看。

韩翊：【宁宁，你就对我一点感情没有吗？】

韩翊：【从中午回去到现在你一个消息也没给我发，我真的就这么不值得你在意吗？】

曲晚宁：“……？”

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气得笑出了声。

她伸出白皙的手掌按住额头，顺带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丢下手机。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有点心力交瘁，连半点多余的情绪都给不了，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功夫陪着他在这演什么情深的把戏。

没有没有没有从来没有喜欢过。

这件事究竟要她说多少遍，韩翊才能明白这件事？

烦躁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到达顶峰。

曲晚宁深吸口气，压下火气，将手机拿过来直接关了机。世界忽然清静下来，就像她的心情一样。

她起身进家庭影院，找了部评分还不错的搞笑片子看。

多年前的老片子。

拍的不错，笑点也不少，不是那种刻意的手法，让人很容易投入进去。

电影时长约莫一个半小时。

看完的时候临近九点，天色完全暗下去，远处零星的光似星火点点，在浓密如墨色的夜里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