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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熟青梅(59)
作者:灯下乌肥 阅读记录
在这寂静的间歇,他的指腹在方向盘边缘敲了又敲,孟西荞数了,有九下。
顾津南面无表情说了个“好”,一脚油门汇入车流中。
那没有表情的样子瞬时转移到孟西荞脸上,她站在原地,由太阳把周身烘缓和。
稍顷,那辆车开回来,副驾驶位的车窗伸出来一只手,提着某咖啡品牌的纸袋。
某人说:“给你提神。”
西荞才接过,“谢”字还没出来,那车屁股已闪出去几米远。
她插上吸管吸了一大口,苦得头皮都硬了。
“靠,无糖的。”
第45章 回避型依恋
顾津南前脚递出去一杯无糖咖啡, 后脚到了公司,让助理去通知全公司喝下午茶,他买单。
特意嘱咐:要甜的、味道好的。
能在他跟前说上话的人, 开口先是一串的恭贺, 无非是百年好合、新婚快乐之类的好词, 他一耳朵听一耳朵出, 脸上挂着极轻的笑。
进GC董事会以来,过他手的项目不少,但只有南风科技这家子公司,完全由他掌舵。
掌着掌着,就偏了航, 当然,是往更广阔的海域去。
公司上下, 都在猜子公司什么时候独立出去, 这两年来,隐隐有给母公司做血包的迹象。
顾津南似乎不怎么愿意给大伯一家供血。
不知是谁起头,老板娘背景信息越扒越有, 一开始只听说是老板的青梅,从小一块长大的,甜甜的双向奔赴暗恋成真版本。
互联网时代,什么信息都找得到,有人说老板娘家也有大来头,其父是母公司股东。
整个下午茶时间里, 全公司的八卦人士净在那分析顾总顾太太的爱情版本, 到后边, 有人问不会是联姻吧。
很快被其他人否了,那点股份还用得着顾总牺牲自己吗?
一下午过去, 联姻版本的可信度最高,老板娘的采访镜头截图在各个小群飞传后,此版本热度稍减,但可信度仍不低。
因为老板总黑着脸,听副总贺喜时,也未见一个真心笑容开张。
顾津南在例会上眉冷目淡的,听完汇报后脚下生风,回办公室去了。
买咖啡的时候,他买的是两杯。
给出去的那杯还加了奶,自己面前的,黑得像稀释过的墨。
他满口涩苦,音色有过之而无不及,让助理联系珠宝店,换个时间。
直到太阳西斜,孟西荞才勉强完成采访对象的资料采集任务,小心翼翼揣着录音笔放到包里,像掂着一块金。
到了晚饭时间,也没人来问她,今晚吃什么,自己就在警局食堂对付了。
黄昏疏忽过去,街灯忙不迭浮上夜幕,孟西荞走到电视台大楼下,本打算加个班把草稿赶出来,脚尖一转,还是往反方向回去。
站着走着上了一天班,小腿酸得没一点力气,一进门,搭臂靠着玄关,勉强把鞋换上。
从进门到瘫倒在沙发上的过程中,顾津南眼皮也没抬,自顾自在平板上划着什么。
孟西荞倒栽在沙发上,颠过来看他,瞳孔里的人上下方向反了,使她更能瞧清他脸上那点不悦——专门摆出来让别人看似的。
呼出一口气,没说话,当着面发微信。
孟西荞:你在干什么?
微信提示音响,是从顾津南手机里传出来的。
某人向手边斜乜了一眼,没理。
孟西荞:你今晚吃什么了?
孟西荞:明早吃什么?
还是没有回复。
孟西荞:能不能去给我放热水?
顾津南缓缓抬眼,交叠起双腿,说:“这里用的不是你家那个过时的热水器。”
客厅里安静下来,孟西荞闭上眼,压根没打算接茬,顾津南怪声怪气的时候,她通常冷处理。
过了几分钟,听到男人慢沉的脚步声临近,顾津南提醒她:“待会儿有人来。”
孟西荞撇撇嘴:“我认识?”
“不认识。”
“人来了带到你书房。”
顾津南偏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不太行,人家为我俩来的。”
玄关那边很快传来动静,顾津南领人进来,入眼先是无一折痕的藏青色西装和黑幽幽的皮鞋,有三人,打头那位管她叫“顾太太”。
孟西荞一个激灵,坐直了。
顺着西装男士的要求,手背朝上展开整个手掌,由专业人员细细地量她无名指指围。
孟西荞目光落在自己光溜溜的手指上,量过尺寸后,上面套了个圆戒。
西装男士问她:“这个大小合适吗?”
孟西荞点点头,那圆环又褪回小盒子里。
然后才到选款。整个过程里,顾津南只是抱臂挨坐在一旁看,冷不丁地出声:“选一款。”
孟西荞佯装认真地翻了翻,向着工作人员:“就最贵的那个。”
那西装男士看向顾津南,得到确认后,嘴角弯得压都压不住,再确认了一遍尺寸、款式和订制时间,一阵风地走了。
顾津南稍一欠身,又拾起面前的平板划起来,孟西荞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由心窝里蔓延出一阵不爽。
圆睁着两只杏眼瞧他,眼神做刃,在空中飞过去。
顾津南目不斜视,过了一会儿,才扭头过来接眼刀子。
音色像一杯放凉的毛尖:“你说只吃饭、不要仪式,没问题,不到店里量指围,也没问题,我退一步你退一步。”
孟西荞把眉毛高高挑起:“中午我说不要戒指,晚上就有人上门来量指围,你退哪步了?”
话音才落,反应过来了,又说:“你觉得同意不办婚礼是退步?你想办?”
顾津南端起面前的水,浸润了舌尖,也没说话。没法讲,他自己无所谓办不办,有所谓的是,让她想办。
水放下,问她:“为什么不想办?”
“没到那份上。”
“哪种份上?”
孟西荞紧着语气:“当着百来号人的面互诉衷肠。”
顾津南默不作声,瓷杯在手中变得很轻,打眼去瞧,说到“互诉衷肠”时,她一脸就义的样子。
往她面前凑,轻笑一声说:“全场百来号人包括两边亲友及我这位新郎官,都没你把走红毯的仪式看得重。戴戒指怎么了,你这辈子都脱不下来?你有什么衷肠想诉,爱我爱得要死吗?说了就成真了给架着了这辈子都不能辜负这样的爱?不在乎的人就算说一百句也面不改色。”
“那么,你害羞什么?”
顾津南这连珠炮,噼里啪啦的,夹带私货,就想听她回应里面那句。
也把那句夹在一串反问里,裹着玩笑的外衣抛出来。
抛完又觉得有些冲动了,进度条还没到那儿,但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等孟西荞回应。
孟西荞表情凝固在脸上一时未收,连拖鞋都没穿,踢着碎步就进房间去了,一句话没留。
胸腔里一股不明不白的滋味朝上顶,顾津南扫视四周,只能饮尽手中的水,淡得连他的心绪都稀释不开。
只有空气里的细尘陪他堕入沉默。
看她不说话就进去了,心里好一番挣扎,药物而二期五二八一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太不尊重她的意见。
顺带自省起来。
两周前,还眼巴巴地和卫洲说什么,大不了慢慢跟她耗。从孟西荞提结婚的那晚,欲望就无边无界地膨胀起来。
一开始,只是打算搅黄她的相亲。
欲望并非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积累,而是在一个阶段得到满足后,阈值迅速提升,贪心的想要更多。
赌徒都是从街边的五元刮刮乐开始,到在牌桌上一掷千金。
顾津南认真审了审自己,拿了证确实硬气很多,耐心减半截,欲望胀得堵住喉管,呼吸都紧促,想徒手拉进度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