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太太的情人(7)

“她大可翻版,用它十年八载。”

“这类软件日新月异,超过一年要来无用。”

“费用多少?”

“我们公司每月经费多少?”

志坚说了一个数目。

“就是它吧,同事们年终可发双粮。”

“志厚,你十分慷慨。”

志厚笑,“生意还没有谈拢呢。”

回到家门,酒意上涌。

他寂寥地放下锁匙,走到露台。

背后有声音,他脱口问:“成珊?”

有一日,忘记这两个宇,他也会忘记自己。

“大哥?”

志厚意外,“理诗,你怎么在这里?”

“瑶姐让我进来。”

理诗在沙发上睡着了,听到门声才醒来。

“瑶姐,可是王克瑶?”

“是,她真和善,教我读了一会法文。”

他们都见过她,对她赞不绝口。

“克瑶人呢?”

“她出去了,让我自由活动。”

“你妈妈呢?”

“妈妈有应酬,我一个人在家怪闷。”

“理诗,一个人最先要学会自处,不可能时时找人作伴。”

“我在家总是一个人。”

“回家去休息,明日一早跑步。”

她点点头,由志厚送回家。

志厚留张字条给克瑶:“理诗十一岁,留她一人作客,好象有若干疑点,谨慎。”

第二天早上,在冰箱门上有回复:“多谢忠告。”

志厚出门,只有理诗一人等他跑步。

“妈妈说,以后她不参加跑步了。”

“为什么?”志厚愕然。

“上次那件事之后,妈妈十分难受,不想见人。”

志厚不出声。

运动完毕,他们坐在树荫下休息,这已是城市里绝无仅有的大榕树,无数麻雀飞到枝上休憩,十分有趣。

志厚问:“你呢,身体好吗?”

理诗点点头,“每次做素描,都心惊胆战,去医生处听报告,象是等判刑,幸亏每次都过关。”

志厚明白那种心情,不禁恻然。

“如果是坏消息,我真怕母亲再也受不了打击。”

“你很懂事。’

“大哥,多谢你关怀我们,我同妈妈说,那种温暖的感觉使人以为已经死了去到美好天堂。”

志厚跳起来。

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十二岁的小女孩应当时时闹情绪,开始注意时装,发型以及男同学举止,或在电话里喋喋不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理诗,我们去茶餐厅吃早餐。”

“我还要上学。”

“十五分钟足够。”

饱餐后他把理诗送回家。

本来打算去上班,终于忍不住,过对门按铃。

女佣开门请他进屋。

任南施立刻出来,穿便服,没有化妆,比平时年轻。

志厚坐下,“以后都不再见人?”

她不出声。

“我读二年级的时候,一日小息在操场玩,不小心,摔倒在泥浆里,浑身污泥,尴尬到极点,该刹那我真想坐在泥泞里永生永世不再起来,就此终结一生。”

任南施忍不住问:“后来呢?”

“上课铃响,同学把我拉起来,我忽然记起书包里有一条运动裤,换上,等放学,回到家,妈妈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我又重新做人,活到今天。”

任南施笑了。

佣人斟出茶来,正是白菊花。

“你说的有趣极了,真幸运有你做我们邻居,时时鼓励我们。”

“是吗?那么,明天恢复跑步吧。”

“我们不方便时时打扰你。”

志厚放下公文包,“因为那天的事?”

“太不体面了,亦太麻烦,一个象我这样的人,还满场飞,惹人耻笑。”她说出心中话。

周志厚简直不相信双耳,“你想到修道院生活?”

“真考虑过,若不是为着理诗要接收教育,一早隐居。”

“这样自卑情绪从何而来?”

“自幼。”

“愿闻其详。”

任南施双臂抱在胸前,有点迟疑,她脸上呈现出极其寂寥的悲苦。

志厚轻轻说:“我父母已经退休移民,选择北美小镇过宁静舒适生活,不问世事除游山玩水外,只担任小学义工,每天在上学放学时举停字牌指挥车辆,十分积极。”

任南施点头,“有你这样好的儿子,他们一定是热诚和善的长者。”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有一半优点,姜成珊也不会离开他。

想到成珊,心中未免凄苦。

谁没有故事,看你说,抑或不说。

任南施忽然说:“家母是任氏情妇,我自幼没有地位。”

志厚抬起头来。

“太太还在,很不喜欢我们母女,眼睛从不正面看我,我也学会不去看他们脸色,老是低着头”

志厚点头,这是没办法中的好办法。

“我没有特长,不十分会读书,也不懂做事,在十五岁那年,发生一件大事:任家出门到日本旅行,飞机失事,四口全体罹难,他们一家从此烟飞灰灭。”

“阿。”

“那次空难,报章记载得十分详尽。一百八十多名乘客,只得七人生还。”

“家里只剩你们母女?”

“是,经过一年多办理法律上手续,遗产终于交到我手上:一门生意,若干不动产,及一些现款。”

志厚静静聆听。

“家母高兴得无故独坐也会微微笑,她与我搬进红棉路这幢公寓来住,重新装修,布置得十分庸俗华丽。”

难怪。

“但是,渐渐她的微笑发出声响,时时嘿地一声,一两年之后,变成吓吓吓哄哄哄,十分可怕。”

志厚觉得听着都难过,不要说是身历其境了。

“太太的首饰,因放在与丈夫联名的保险箱里,也到了家母手中,任氏没有其他亲人,家母独享任氏遗产,她肆意,花费,抒泄多年郁气,然后,我二十岁生日那天,她把恶耗告诉我,她说:‘南施,医生说我的病拖不过冬天,你要当家了。’”

“什么病?”

“同理诗一模一样的症候。”

“啊,隔代遗传。”

“家母不久辞世,我很想有一个家,一年后结婚,其余的事,你可猜到一二。”

志厚点点头。

任南施忽然笑了,“可是生活一向不成问题,也不能太抱怨了,你说是不是。”

志厚说:“英女皇伊莉沙伯一世也孑然一人,你比她好,你有理诗。”

她笑,“周先生真会说话。”

“你叫我志厚好了。”

“那不可以,免得人家以为我不安本分。”

志厚说“你一直提着人家,我却看不见有什么人关心你的生活,不如不去理那些人家。”

“志厚,你真潇洒。”

“在你眼中,我好像有数不尽的好处。”

任南施微笑。

“我要上班了。”

他差些迟到。

御木玛丽站在他房里看风景。

鲜红色套装,鲜红色嘴唇。

她转过头来,一笑说“周君,你早。”

罗承坚说:“志厚过来读一读合约。”

合约上只短短几句,志厚大笔一挥。

御木玛丽忽然问:“周君最喜欢世上哪一个城市?”

“我家。”

“如果必须选择呢?”

志厚想一想,“英国湖区国家公园。”

“周君,我随时可以安排你去该处度假一个月。”

志厚以为她公开调笑,凝视她褐色的大眼。

罗承坚在一旁咳嗽一声。

“周君,我派两名助手给你,请为我们设计一个新品种游戏程序。”

原来如此,大家都松口气。

“考虑一下。”

她放下礼物离去。

拆开重重考究的包装纸,原来是一尊达路摩,这圆圆似不倒翁般人形只得一只眼睛,收礼人可许一愿,在愿望达到之后才亲手把另一只眼睛画上去。

志厚笑“把它放在会议室,待营业额满一亿时添多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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