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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也是天气晴(25)

作者:巨才 阅读记录


“那留着吧,这鱼说不定比你们有用……”

花坛里的大葱迎风摇曳。

赵明月坐在路边晒太阳,闭眼冥想,这是最近学到的疗愈法,听说回想幸福瞬间可以消除身体内的负能量,于是,她想到了父母的小金库、老舅挨打的狼狈、还有……松花江边的那一束落日珊瑚。

不过,他已经两天没有联系我了,人去哪儿了呢?

这时,沈岐的声音打破了安静。

“我有事先走了,记得两周啊。”他把花篮放到车里,准备离开,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返了回来。“你要是见到小淮了,让他回我的电话。”

看了看花篮和贡品,赵明月猜到了今天是沈岐姥姥的忌日,不过,周应淮为什么没跟他一起?

沈岐的车开走没一会儿,唉声叹气的陈易安就从对面的办公室走出来,坐到了她旁边,“这两天有见到周应淮吗?”

“他失联了?”赵明月有些担心,不会真的发生了什么吧。

“这几天我都没见过他,发微信也不怎么理我,我担心他……”陈易安抬头看天,满脸忧愁。

“你不会认为他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吧……”

“所以我打算蹭蹭玄学。万一他真想放弃人生,一定先来杀你。”

“我有这么恶贯满盈吗?”她瞬间无语,这个园区里,没一个人会说话。

文化路一条街,到处都是各种小店,老旧的招牌让人感觉回到了19年代。

这里有一家开了几十年的裁缝铺,赵明月打算暂借一下这里当做临时的操作台。

令她意外的是,竟然在路口看到了周应淮的车,这条路直通本市唯一的墓地,敬亲园。想必,他应该是去拜祭姥姥了。

没一会儿,另一辆车跟了上去,透过半开着的车窗,赵明月认出后座坐着的人就是那天的女人。

猛然间,她终于想起了这个女人是谁,十年前的记忆渐渐复苏。

下课铃一响,赵明月果断背起书包跑出了教室,准备去学校对面的书店,追新一期的飞言情。

刚走出校门口,一个打扮漂亮的阿姨就拦住了她。

“小妹妹,你是周应淮的好朋友对吧?”曾美仪是明显的南方口音,温柔软糯,让人毫无防备心。“我是他的家人,来接他放学,别担心,我不是坏人,这是他小时候的照片,可爱吗?”

照片里,一身旗袍的女人抱着年幼的周应淮,两个人的眉眼倒是很像。

“小淮今天下午没来上课,我带你去找他吧。”赵明月十分热心,她是小淮的亲戚,那就是我未来的亲戚,自然要帮忙了。

于是,她带着曾美仪一路来到了老厂区的家属楼,敲开了沈岐姥姥家的门。

“小淮,你家来且(东北话:客人)了!”

周应淮一开门,见到是曾美仪,眼神立刻黯淡下来。

“想我了吗?”曾美仪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故意忽视了他的冷漠。

令赵明月意外的是,自己没有收到感谢,反而吃了个闭门羹。这个女人是谁呢,为什么连沈岐的姥姥都脸色不好了。

好奇心驱使,第二天见到周应淮的时候,她问起了这件事。

“昨天那个人,是你们家什么亲戚啊?”

“你为什么把她带到姥姥家?”

“她说是你家亲戚……”

“这是我的事,你为什么非要自作主张?”

“不是自作主张,我们是朋友,就想着顺便帮个忙……”

“我们从来不是朋友。”周应淮语气坚定,“你并不是真心对我,在你眼里,我只是你用来喜欢沈岐的工具。还有,我从来不爱吃又咸又辣的鸡架,以后别送了。”

十几岁的少年背影清瘦,这一幕,赵明月突然有些难过,她并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时光就这么过了十年。

如今的赵明月坐在裁缝铺的小板凳上,望着街上的人来人往,突然想通了,那个时候不理解的事。

原来他曾经对我的讨厌不是假的,黑月光的印象并非他心眼小,而是我不懂边界感,十年前,我以为我在关心他,实际上,这种关心的确是因为沈岐,而且,我对他好的方式,是我认为的,并不一定是他想要的,也许周应淮从来不喜欢吃鸡架,也不喜欢我这个“朋友”。

所以,这一次,她打算忍住好奇心。即使知道那个女人追到墓地以后,大概率会有一场风波。

敬亲园,位于半山腰的陵园。

周应淮放了一束花在墓碑前,照片里的姥姥笑容可鞠。

“我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糕点,还是原来的味道,不过可惜,这家店以后要关门了。”

盘子里放着老式的蜂蜜蛋糕,泛着油光、味道扎实。

姥姥过世已经三年多了,但每次来这里,他总有种恍惚,有时觉得她离开自己太久太久了,有时又觉得她音容犹在,好像昨天还在跟自己说笑。

“我想你了,姥姥。”

天空阴云密布,风声越来越大,周应淮就站在这里,一动不动,任由悲伤渐渐淹没了他。

许久后,曾美仪抱着一束花走了过来,在墓前鞠了一躬。

“小姨,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这么多年,谢谢你照顾我儿子。”曾美仪摘下墨镜,转身对周应淮说道,“既然外婆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留在这儿,跟我去上海吧。”

“他们是我选择的亲人,这里是我选择的家乡。”周应淮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姥姥的照片上。

“这个世界上你唯一的亲人是我!”曾美仪瞬间不悦,“你刚生下来的时候,夜里一定要我哄着才能睡觉,我为了照顾你……”

“那些事,我完全不记得。”周应淮打断了她,“我只记得十岁那年,你把我从外公那里接走,我以为你终于关心我了,可是,一整天下来,你完全没有发现我手臂上的淤青。”

“我不能因为你,毁了我原本的人生。”曾美仪渐渐平复了情绪,“那时我太年轻,不懂得如何做母亲,和男人不一样,女人注定要逃离,逃离家庭、逃离婚姻、逃离随波逐流的生活。”

“我不怪你。比起那个从未理过我的父亲,至少你没有丢下我。”周应淮的眼眶渐渐湿润,他可以理解曾美仪的选择,但不能接受。“可是,别再回头找什么亲情了。外公的那笔钱我不会动,以后,我每个月打钱给你,像你当初对待我那样。”

“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呢?”曾美仪被刺痛了,其实她不是缺那笔钱,而是不想断了和他的联系,才以此为借口。

“我们没有办法好好相处,你知道的。”周应淮将一张卡塞进了她的手里。

“你和我一样,过不了平静的生活。”曾美仪再也无法压抑情绪,“什么叫你选择的亲人,不过是你在吸他们的血,靠他们提供的情绪价值填补你的空虚。”

“你才是真的残忍。”周应淮转身离开,不愿再多说一句,原本他冷静了两天,打算和她和平解决问题,但依旧无济于事。

天色渐渐黑了,路上的人行色匆匆。

忙完了工作,赵明月一直等在裁缝铺,她只见到了曾美仪离开,却没有见到周应淮的车。

不知怎么的,她想再等一等,又过了一个小时,周应淮依旧没有下山。

“你记得锁门啊,我先走了。”裁缝店的孙奶奶收起了老花镜,把锁交给了赵明月。“你回去的时候小心点,今天下雨了,路滑。听说半山腰有辆车撞了。”

不会是周应淮吧?赵明月不禁有些担心,他最近心情不好,万一开车的时候……

想到这儿,她起身出了门,打算打车过去看看,然而,又想到了他的那句,我们不是朋友。小时候,可以不以为意,但现在长大了,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了,知道分寸感有多重要了。

于是,她又等了半个小时,最终,还是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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