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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不行(56)
作者:晏南光 阅读记录
妈妈的围巾是有温度的。
舒令秋看得见。
李芳华连忙送她出去。
房间里只剩他们三人。
舒令秋踹了一脚温遇冬,“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你妈?”
温遇冬反问:“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现在,尽早。”舒令秋深吸一口气,“别再拖了。”
“可是秋秋,你们孤儿寡母的,舒叔叔又出了事儿,多个人也多份照料嘛。”
“不用,我们是孤儿寡母,但还没死,照顾我爸,两个人,绰绰有余。”
温遇冬沉默,“……行。”
他拎上衣服,也走了。
背影颇为烦闷,在门即将阖上的一霎她听见有人一脚踢翻垃圾桶。
病房里进进出出,最后只剩下李芳华回来。
舒令秋没主动和她打招呼,拧了帕温毛巾,在舒景年的手上揩拭。
李芳华看温遇冬也不在,顿时气不打一出来:“秋秋!你是不是疯了!”
“虽然你和阿冬已经分手了,但怎么能在周阿姨面前说这些话呢?”
“不然我要说什么?妈,我们不是温家的寄生虫,我和你手脚健全,为什么还要接受他们的帮助?你说要还恩情,难道要一直这样还下去吗?”
“寄生虫?”
这三个字像针一般狠狠扎进李芳华的心脏,李芳华脸色大变,浑身都在颤抖。
她抬起手,给了舒令秋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力度不小,舒令秋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半张脸麻麻的,耳边有片刻耳鸣。
舒令秋的脸歪在一边,僵硬着,没动,两边碎发乱蓬蓬地落下,粉面朱唇,有一种破碎的美感,眼眶泛滥汪洋。
她一滴眼泪也没掉。。
好几分钟过去了,她才咬着唇摆正脸。
这是李芳华第一次打她。
李芳华也怔住了。
她的手悬停在半空之中,半晌没动。
争吵过后是久违的宁静。
二人都冷静下来了。
她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闪回过去很多画面。
一家人一起去游乐场,一起过年,即便负债累累也能温馨地度过一顿一顿饭。
可现在条件好了,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温遇冬他们一家感情和睦,他们却不能。
李芳华有短暂的后悔,小心翼翼地靠近,想要去触碰舒令秋的脸颊。
舒令秋偏了偏,躲开。
“走了。”
她头也不回,“这周你照顾爸爸,下周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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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的风很大,冷风从脚底蹿过,又灌入裙摆,脚踝冰冷得像无情的铅。
阴沉的天空仍旧没什么色彩,像是被掠空一切后遗留的弃子。马路对面有小孩在嬉戏打闹,大人们搬着椅子坐在路边,欢愉地看着小孩,谈天阔地。
她仰起头,很淡地呼出一口气。
热气液化成白雾,冰凉凉的。
她现在该去哪儿呢?
她漫无边际地走在街上,心里空空的,好像身体有一块地方被彻底掏空。湿润的感觉从喉底爬上口腔,鼻腔,最后才来到眼眶。
眼睛酸胀,她费力地压抑。
与此同时头脑麻木地担心舒景年的身体。
抱歉,爸爸。
回到工作室,她全身已被冻成一具尸-体,僵硬冰凉。
大厦今天维修,晚上全楼停电。
她打不开火,阴冷加剧。
她没头没脑地拿起电话。
舒令秋不确定这通电话是否能打通,他还在美国,可能在开会,也可能在飞机上。
静谧的房间里嘟嘟两声。
快要抵达一分钟时,对面接上。
“喂。”是熟悉的嗓音。
“喂,阿珣。”
温珣顿了顿,“我在。”
舒令秋不想把气氛弄得如此僵硬,抱怨显得她万分懦弱,好像个在外面打架打输了回家告状的小孩。
她不是小孩。
也不会输。
“你……吃饭了吗?”
“吃了,你呢?”
“吃了。”
“吃了什么?”
“……粥?”
舒令秋说得很不确定,她也不太记得清今晚到底吃了些什么。
“我吃的牛排。”
“挺好,比我吃得好。”
她笑了笑,站在窗台边缘,手架在栏杆上。
二十楼的风景一片宏伟,房屋高低错落,江河粼粼。她和天空的距离很近,和房屋的距离也很近,这乌云和大楼长得好像牛排,天阴阴的,只是烤焦罢了。
心里好像有蚂蚁在爬。
这一刻,她迫切地想要听听他的声音。
哪怕只有一秒钟也好。
“怎么办哪。”她仰起头,眼圈晕出一滩红。
“我现在突然好想你哦。”
对面有两秒的无声。
“那开门吧,我在你家门口。”
第34章
舒令秋怔忡片刻, 拖鞋也顾不得穿了,飞奔至门口。
脚下的空气愈发轻盈,连同疯跳的心一同驰越云端。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快到门口又来个急刹,胸脯起起伏伏, 掌心抵在膝盖,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
温珣站在黑暗里,眼神温热。
与之前不同,他穿了一件乳白大衣。
眼睛亮堂堂的, 一滩雪水正渐渐融化。
“你……不是在美国吗?”舒令秋起身,眨眨眼,不解地问。
“嗯, 刚回来。”温珣熟悉地推开门, 让出条道来。
舒令秋顺着这条路走, “……工作结束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回来了?”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 其实家字便已十分温暖, 我在你家门口,六个字连起来却显得如此神秘, 猝不及防。
这种感觉难以言喻,好像在拆一件未知的礼物,礼物里三层外三层地包扎好,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惊喜还是惊吓。有的人会害怕运气不好,有的人会上瘾。舒令秋是后者。
开门之前她有片刻的犹豫, 可对她也非常清晰地知道。
温珣给她的礼物, 从来都是最好的。
熟悉的场面再度出现, 舒令秋联想起之前生日会那天。
如此相似。
又是如此不同。
温珣平静地说,“因为你。”
舒令秋不敢抬头。
温珣没进去, 站在原地,“大厦停电了,你还要待在这儿吗?”
舒令秋定住,“那我能去哪儿?”
“我家。”
温珣脸色如常,不冷不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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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的私宅,占地面积虽不如上次去的庄园大,但坐落在市中心顶级大厦的楼顶,也算罕见。
房间仍收纳得一丝不苟,几无杂物,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能将这座繁华的城市尽收眼底。
楠木六斗柜上摆了一副石膏像。
作为美术生,舒令秋很熟悉,拿起来左右端详。
这个石膏像看起来很新,表面没有氧化的痕迹,死白,女人脸,直发,圆眼。
舒令秋问:“你平时也画画吗?”
温珣仔细想想,“电脑作图算吗?。”
“算,都算。”舒令秋举起石膏像,靠在脸侧对比,“不过你们作图也需要用到石膏像吗?”
面前的人和物,轮廓两分相似。
温珣盯着她,“不用,这是我的私人用品。”
舒令秋眨眨眼,沉默几秒。
私,人,用,品。
呃……
是她想的那种吗?
舒令秋正想着,头顶忽然飞来一个爆栗。
咚。
力度不大,说不上是爆栗,就是稍微用力一点地揉揉头。
但足以让她清醒。
“疼。”
她捂着脑袋,委屈巴巴的,像只受伤的小狗。
温珣皱眉,也顾不得揶揄她满脑子的黄色废料,掀开她的手指,“真的吗?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