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枝玫瑰花，林路今夜戴着送给过她生日祝福，装饰过她给他吃的生日蛋糕, 在她生日结束之前, 被他悄悄藏在了她的口袋里。

不知道林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也许是拿着她的大衣离开化妆间时, 也或许是在车上盖着她的大衣休息时。

魏喜直到下车，站在雪地里，双手伸进口袋才发现。

这是独属于林路的温柔。沉默无声，贴心如斯。

她去书房找了一只案头小花瓶, 插上这枝粉白玫瑰, 摆在床头柜上。

霁红色的短颈圆弧瓷瓶, 釉面细腻晶莹, 衬上盛开的玫瑰，空气中仿佛有了一抹甜蜜的暗香。

魏喜想画下来, 决定睡醒后就画新年第一张画。

洗漱后, 坐在床上，她拿起手机想问林路回酒店了没有，才看见他发来的微信。

连着两条, 都很简短：

“小喜，有人说我是渣男。”

“还说我的心肝宝不止音乐。”

魏喜反复看了好几遍, 感觉他并没有不开心, 只是像小孩子在求夸赞。

林路从小就淡定沉着，像个小大人似的, 做什么都能安排的妥妥当当。只有魏喜知道, 他也有很孩子气的一面，他会在写到王羲之的《奉橘帖》时, 跑去果园摘霜降前的橘子，尝过后告诉她真的很酸，龇龇牙说，王羲之的朋友吃了三百枚酸橘子。

她猜林路可能是看见了网络上的黑粉言论，转述给她，也吐槽一下这严重与事实不符的八卦。

魏喜想夸夸他，打出“你很好”后，又觉得干巴巴没有力量。她羡慕魏琪的好口才，如果是魏琪，此刻一定会噼里啪啦输出一堆自带声效的花式赞美。

魏喜夸不出来好听的话，灵机一动，索性跑去搬运粉丝彩虹屁。

微博热搜一大片林路的名字，她的手指自动点开了最上面的#林路的小小姑娘#，满屏都是林路弹钢琴唱《小小姑娘》的画面。

她自动陷入回忆，随着视频片段，又沉浸式听了一遍他唱给自己的歌。

再看评论，简直是彩虹屁天堂，甜蜜泡泡都能溢出屏幕，魏喜不好意思搬运了，因为很多话术，她总能不由自主联想到自己。

为了让自己冷静一下，她退出这个热搜，这回斟酌了一下，点开了#林路生日快乐小提琴协奏曲#，这个话题看上去和音乐相关性更大，林路应该会更喜欢。

里面真的很多人夸林路小提琴弹得好，还有很多和魏喜同一天生日的人，喜极而泣的感谢林路。

“这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生日快乐曲！”

“今天过生日的我，哭得像个三岁的小小姑娘呜呜呜！”“殿堂级音乐会现场！别问我是怎么飘出体育馆的，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路路拉小提琴和弹钢琴的样子！”

“林路哥哥不去做古典音乐家合理吗？！很合理！因为他要唱歌给我们听！感谢路路做歌手逐梦娱乐圈呜呜呜……”

“美好的记忆又来攻击我了！在线做法，请时光机带我回到在维也纳金色大厅听林路音乐会的那晚！我恨今晚抢走属于我那张票的每一个你们！”

“路路什么时候再开音乐会？求你们听过演唱会的别来抢票了！”

“我真要求求你们听过演唱会的人，别再来继续抢票了！！！特别是听过跨年夜这场的人，做人不要太贪心！！！可怜可怜我们还没进场的人吧！”

……

魏喜都不需要挑选，直接截图发给林路，还克制了一下，只发了两张。

最后补一句自己的话：“这也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生日快乐曲。”

林路秒回：“那我以后再拉给你听。”

他的意思是明年还要祝她生日快乐，魏喜心里的欢喜也在汩汩冒泡，谢谢已经当面说过，再回答什么都很多余，这是一个他和她约定的承诺。

花瓶里的玫瑰，触手可及。

新的一年，林路也在她身边，带着温度，看得见摸得着。

她提醒自己，不要太贪心。这样已经很好。

隔了一会儿，魏喜问他：“你到了吗？”

林路就住在体育馆附近的酒店，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

“刚刚到。”

“那我们不说了，你早点睡觉。”

“小喜，你还没有请我吃烤鸭。”

魏喜体验到了“欠债不还”的感觉，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骗子，总是骗他，他不是渣男，她对他却是“渣女”。

她不知道林路什么时候有时间，北城巡唱结束后，他很快就要去台北，然后还会出国。

她问他：“你过年之前有时间吗？”

对话框里同时发来了一句话：“等北城最后一场演唱会结束，我们去吃烤鸭，好吗？”

魏喜连是哪天都没看，秒回：“好。”

话题到这里结束，林路对她道了“晚安”。魏喜却没有睡觉，她开始在美食网上搜寻北城的烤鸭店，要味道好，私密性好，不给林路添麻烦。

-

此时，这栋房子没有一个人睡着。

这个跨年夜，注定要熬夜。

魏喜的隔壁卧室，魏琪躺在床上精神奕奕刷手机。

楼下的卧室，魏晋阳心绪难平，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宝贝女儿要被一个男人骗走了，他若有所失，越想越不甘心，哪里能高枕无忧。

李春晓辗转反侧，感觉到身边魏晋阳也没睡后，在黑暗里推推他的胳膊：“你不是见过他很多次吗？你怎么就不记得？”

“那时候他才多大？男孩子不都是那样长得高高瘦瘦，谁还记得……”

“林路能和别人一样吗？”

魏晋阳：“……”

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

魏晋阳回想了一下：“这都多少年了，我还是他十来岁的时候，在高老师家门口见他送小喜出来，统共没和他说过几次话，你又不是不知道高老师的艺术家脾性，她收下小喜做学生后，你都没去过她家几回，我就更没怎么上过门，他们孤儿寡母的，我上门也不方便，要不是他总送小喜出来，我连他一面都见不着。”

魏晋阳记忆里，那是个清秀斯文的男孩子，总是背着女儿的书包，送她到院子里，目送她上车离开。

小小年纪，挺有礼貌，做事也懂分寸，止步在敞开的院子中间，不疏离，也不过分热络走到跟前和大人寒暄，有时看见他在车外，会叫一声“叔叔”。

魏晋阳和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通过魏喜说：“跟哥哥说再见！”

这样既是招呼道别，也算是感谢这小男孩送女儿出来。

魏晋阳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也不记得魏喜有没有提起过他的名字，因为就没有正式认识过，在魏晋阳的认知里，他就是高老师家“那个和小喜一起画画的哥哥”。

魏晋阳真正记住“林路”这个名字，是始于唱歌的明星林路。

李春晓也算有点强词夺理，魏晋阳不记得林路，实属正常。

那几年魏晋阳正处于创业起步阶段，他有目标有干劲，带着公司的研发团队一心钻研产品技术，恨不得一周七天，从早到晚都住在公司，哪怕是周末，也没有时间经常接送魏喜去高老师家。

魏喜的爷爷奶奶住在高老师家附近，公交也才两站路，魏喜周末和寒暑假，大多时候都住在爷爷奶奶家，不仅去高老师家上课方便，老人也想孙女多陪在身边。

魏爷爷魏奶奶怜惜大孙女，退休无事，全心全意帮忙照顾魏喜。也给了李春晓充裕的时间，发展自己的教学工作。

为了女儿，魏晋阳努力创业，她也不能懈怠。

所以，李春晓也没有去高老师家几次。接送魏喜轮不到她，几乎都是爷爷奶奶在管，魏晋阳有时间了，那就是他去直接把女儿接回自己家。

但李春晓记得，她在高老师家见过高老师的儿子，也就是见过林路。

李春晓搜索记忆，回想那几回去高老师家的经历。

最初是登门请求高老师收下魏喜做学生，然后是第一次正式送魏喜去高老师家学画画，还有一次是春节去送礼拜年，结果高老师直接说以后不用这么客气，过年让魏喜这个学生自己来给老师拜年就可以了。最后一次是举家搬离江城前，一家人去高老师家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