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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溺(12)
作者:阮青盈 阅读记录
魏越伸了个懒腰,看见身畔不知何时又坐回钢琴前的时祺。
“大家都开车去庆功宴,就你不去?”
团队早就出发,虽然中间略有波澜,但也算圆满解决,庆功宴选在南江市中心的锦蓉酒楼,山珍海味,一应俱全。
魏越躺在沙发上划屏,看见朋友圈分享的照片。
“算了,我今晚闹这么一出,谁看到我还吃得下东西。”
窗外一盏冷月,投下皎白的光,与时祺静默的神色汇聚一处。
“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魏越想起刚才说话条理清晰的时祺,敬佩感油然而生。
时祺不是胡作非为,必是有了等量的证据,才敢公开质证。
“临时编的,一句都站不住脚。”
他说。
倘若宋坤隆回过神来去咨询公司的法务,但又是另一番光景了,但毕竟是他插手,理亏在先。
“温小姐可真厉害,”魏越将来龙去脉又捋了一遍,怎么想都感觉不太对劲:“你说实话,是当初送票时就想到这出戏了,是你亲自邀请来造势的?”
“你这是未卜先知?”
“要不是知道你俩暂时没发展出什么特殊关系,我都要开始怀疑了。”
时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拧起眉,思衬着温禧在舞台上惊艳的美:“看那贵气的样子,不知道是哪家的大小姐。”
“魏越,有点事要跟你说清楚。”
时祺打断他。
“不要把心思用在歪门邪道上。”
他在敲打自己。
“我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直接在舞台上给你难堪。”几个小时发生事端时,魏越站在后台,整个人都快急疯了。
所幸时祺不紧不慢,将所有的事件都一并化解。
“以后团队的人要好好把关。”
魏越的嬉皮笑脸也收敛了,嘴上答道:“我知道,是让你不要跟资本那么僵。”
难保人家不会阴沟使绊。
“但音乐是我的底线。”
“何况我最恨别人掌控我。”
他的眉心紧簇,面上却仍是笑着,不堪的回忆汹涌而来,提线木偶他做够了,最后挥剑砍杀,终于将魑魅魍魉都除尽。
现在枷锁碎裂,他要自由地追求心之所向。
“宋坤隆不是你亲自给我挖的坑吗?”时祺冷冽的眼,让魏越一凛,罕见得认真起来:“从你一天给我打几个电话开始,旁敲侧击地问。”
魏越不得不承认。
他一开始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来回交涉,还是说不动时祺这尊大佛,终于还是无法阻止宋坤隆先斩后奏,直接将主意打在他头上。
“别把你严刑逼供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魏越摇摇头,主动坦诚错误:“我承认我识人不明,要赏要罚,任你处置。”
“打消这个念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时祺用深沉的目光看向他。
“你不是问温禧跟我什么关系。”
“对啊,什么关系?”
第9章 夜曲
魏越本是随口附和道,没指望能从时祺口中探出什么石破天惊的秘密。
“前女友。”
没想到他惊人的坦诚。
空气瞬间凝滞了,安静到落针可闻。
“你打我一巴掌,告诉我这件事不是真的。”魏越愣了半天,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句话。
时祺作势扬手,却连半分力道都没用,堪堪在半空中停住。
“Relax(放轻松),我就开开玩笑,你怎么当真了。”
魏越拍拍他的肩,疯狂暗示,让他可以放松下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向来自诩最亲密无间的战友,从头至尾都在时祺身边,竟从未听他提起过这位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算是我亲自送你的一线爆料,现在满意了?”时祺仰头,休息室的明灯落在他的眼底,光亮被吞吃,幽暗深邃。
“我不介意你借题发挥。”
这是把炒cp的权利下放给我了?
魏越恨不得敲锣鸣鼓庆这惊天之喜。他原以为好友断情绝爱,甚至早有新闻信誓旦旦地预言,认为他为艺术倾注了所有的心血,将钢琴视为终身眷侣。
现在看来,即便是不染霜雪的神,亦留恋人间灯火缱绻。
“但我是有条件的。”
魏越竖起耳朵。
“交给你一件事,你把宋城带到团队里来的人,清理干净。”
时祺阖眼,他的声音略有疲音。
“保证完成任务。”
“孰轻孰重,希望你能把握清楚才好。”
时祺说得没错,精湛的琴技是他脱颖而出唯一的理由。是他的立身之本。
说时祺两耳不闻窗外事真是最大的误解,只是他行事低调,不愿让别人察觉。
魏越嘴上附和,心思早被爆炸性的新闻吸引,兴致勃勃地规划起未来的宣传计划,甚至在思考起两人cp的名字:“别说,顺颂时祺,秋绥冬禧,你们俩的名字还挺配的。”
心如缶击,震耳欲聋,这是温禧挂在嘴边的口头禅,用以证明他们地久天长的证据。
他好久没有去翻动那些泛黄的记忆。
-
“喂,要不要去喝一杯,我们慢慢说。我看他们散场了还有第二局,我却陪你在这里干耗着。”
魏越摊手,语间怂恿。
“我还要回家练琴。”
时祺婉言谢绝。
“你有什么问题,可以一次性在这里慢慢问完。”
“既然如此,我记得你是南江本市人。”
他对时祺的背景故事好奇。
“所以她是你初恋?你们怎么认识的?在一起了多久?”
魏越摩拳擦掌,几个问题连珠炮般地往外蹦。
娱乐圈如光怪陆离的万花镜,子虚乌有的绯闻有一半都从编造中来,魏越现下就做了个绝佳的示范。
“人人都说校园恋爱最为美好。真的难以想象你这个冰块脸谈起恋爱是什么样子。”
他推了一把时祺,对方却岿然不动。
“你俩在学校,应该是神仙眷侣吧。”见他不言,魏越便托着下巴自顾自揣测:“一个钢琴王子,一个调律公主,怎么说,绝配?”
但他和温禧的爱情里,从始至终,并非旗鼓相当。
“我配不上她。”
静默片刻,时祺忽而开口。
他见过她最矜贵的模样,家境优裕,恃宠而骄,是真正的万人之上。
幸得她一厢情愿。
“别说丧气话,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你有自己的身份,可是大名鼎鼎的钢琴家啊。”
时祺只言片语不提过往,魏越却略有耳闻,恨不得为好友摇旗呐喊。
“团队里正好缺专职调律师,我有邀请她的想法。”
弦外之音像细缝里的杂草,在墙角处生机勃勃。
“只是舆论需要你处理一下。”
时祺心知肚明听音活动后,自会有人向下纵深挖出温禧的背景。温禧的身份敏感,当初温氏破产的消息一经爆出,就长久盘踞着社会新闻的热点头条。现在偃旗息鼓八年,又是被翻出来大做文章的好时机。
贸然将她拉进浑水,索性顺水推舟。
“可以啊你,原来你早有打算。”
魏越了然地点点头。
“嗯,是你理解的这个意思。”
他从未在时祺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那双漆黑的眼现下宛如秋水,亮光似有金鱼浮游,往外缓慢地吐露忧伤的气泡,上升,迸裂,涨满整个瞳仁。
他很少这样不自信。
“你出面和她谈,如果是我,她不会同意的。”时祺两腿交叠,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气泡好不容易在眼间聚成一个光点,又倏然消失。
“她好像很不愿意跟我扯上关系。”
他轻笑一声。
重逢以后,他好像对一切都了若指掌,却唯独没办法预测她的心之所向。
-
夜深。
时祺从梦魇中挣脱。
他惊惧地呼吸,胸口都剧烈起伏。梦境中温禧站在岌岌可危的深渊之上,如履高空钢索。他声嘶力竭去拽,最后却无法阻止她翩然陨落,在楼底绽成一朵浓郁的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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