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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溺(56)

作者:阮青盈 阅读记录


原来他的办法是有效的吗?

温禧匆匆避开他的目光,慌忙仓促间又要离开,准备去寻找那本印象中的册子。

-

失去琴声的调律师工作室恢复了往常的冷清。

温禧在放杂物的纸箱里翻翻找找,整个人都快埋在箱子里去,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在翻出手册,上面图文并茂,都是昂贵的演奏琴。

“啊,就是这一本,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满意的。”

时祺接过册子,呼吸平顺,粗略地扫了几页,就抬眼看她,好像要说些什么。

温禧不知他又在酝酿什么刁难人的主意,正准备见招拆招。

“有什么问题吗?”

她不解地问。

高大的影子笼上温禧。

他终于再次伸手,用温热的指腹去触碰到她的下颌,温禧警铃大作,来不及避开,但始作俑者只在她的下颌处轻轻一触,扫去一丝微尘。

“沾了点灰。”

他煞有介事地解释。

又被撩了。

温禧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真该跟他约法三章。

许是无暇顾及,他的手又松了,那本钢琴册落在地上,从中掉出一片枯黄的梧桐树叶,被时祺俯身捡起来。

温禧记得,这是她当初从门口的落叶堆中随手捡的,当作书签来用,或许是当初翻的时候忘记了,所以就留在这里。

他清明的眼又瞬间朦胧。

“刚刚忘了跟你说,工作室的位置也选的很好。”

他仔细端详手中的那片树叶,苍黄的叶片上略显透明的脉络,忽然冒出一句突兀的评价。

她当初为什么将地址选在这里?

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一个是因为租金便宜,第二个便是门口的梧桐树。

思绪又被拨转,温禧的视线往远处延伸,看见沿街的一排梧桐树干。

冬日萧瑟,繁茂的梧桐树落光了,剩下空荡荡的枝桠,偶尔垂落的一两片残叶也化泥护花。

“我记得你当初说过,每年秋季的时候,梧桐树叶便会在门口厚厚地落上一层,你说这个位置很好,因为可以看到这些梧桐叶飘落的样子,赏心悦目。”

时祺温声说,语气听起来像沉浸了陈年风霜,溺在当初一厢情愿的回忆里。

于是她的回忆像是毛线团,纷繁复杂地缠绕在一起,突然又被他牵出了一个头绪。

她隐约记得时祺出院后,她和温良明说明心意,父亲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事情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但奇怪的是,那时候温良明原本在大动干戈,一面忙着要着手给她转学,一面又派保镖二十四小时全程监视她。

那是她抗争得最狠的时候。

她当时什么都不知道,明明是喜欢一个人而已,却感觉全世界都在与她作对。

然而,温良明却突然被一个电话叫到国外,无暇插手管她的事情,再一段时日之后,他对这件事的态度却明显的缓和,不再执着于管束她,只是停了她所有的生活费。

“随她去吧,我不信没有钱她能撑得了多久。”

那些世家旧友也帮着劝慰温良明,说放手让她去玩,玩腻了便会回来。等娇贵的千金尝遍人间疾苦,自然会知道庇护下那片安乐土的舒适宜人。

幼稚的她以为父亲终于松口,便兴高采烈地搬到时祺身边。

他们当时牵着手,在学校周围晃晃荡荡,穿梭在人来人往的人群当中。夏日的阳光从梧桐叶的缝隙中漏下,落在两张稚嫩又明亮的脸上。

夏日炎炎,但热恋的温度比气温更高,足够融化千万个奶油味冰淇凌,

两人的目光一起落在那张白纸黑字的招租说明上。

“要是我们有这么多钱就好了,”温禧与他十指相扣,言语里带着羡慕:“到时候我来调律,你来教钢琴。”

这样多好。

紧接着温禧就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行不行,”

“你可不能只在这里做一个钢琴老师。”

温禧心中清楚地明白,以他高超的演奏水平,时祺理所应当地属于宽广的舞台,而不是在这里偏安一隅。

后来这个念头初具雏形。

那时温禧趴在他怀里,呼吸交缠,时祺几乎一仰首,就可以吻上她的额。

“加盟费、装修费、房租水电,这些加在一起大概要多少钱呀?”

温禧掐指一算。

“大概需要十万左右吧。”

时祺认真地说,眼睁睁看着那张清丽的小脸皱成一团。

六位数对一掷千金的温小姐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对独立生活的温禧而言却已是天大的难题。

“如果钱不够的话,我可以再去打工。”

他抬手,将她垂落的碎发往耳后勾,不愿去看她怅然的神色。

“不许,你只能对我一个人笑。”

温禧又想起当初失乐园的噩梦,慌忙上前去掐他的脸颊,制止这个危险的想法。

他想给她最好的一切,却始终无法如愿以偿。

与时祺在一起之后,她才知道,少年秀气干净的一双手,不仅可以弹钢琴,还可以剁生肉,洗餐盘,做许许多多赚钱的营生。

“你每天安安心心地在家呆着,我挣钱就可以养活你。”

时祺细碎的刘海下眼神亮亮的,好像终于能为身侧的玫瑰撑起一片天。

“不行,那样我不是成废人了。”

温禧争辩,争到双颊染晕,被他顺势揽进怀中。

她每天课后,就兴致勃勃地去做市场调研,货比三家,去咨询开一家琴行需要的资金,然后在白纸上勾勾画画,虽然她的数学并不好。

那几个月,她真的尝试过所有可能的方法去谋生。

可惜收效甚微,没有物质的爱情如身处荒漠,飞沙走石,不但将人清明的视线彻底吞噬,还会穷心困力,生生囚死在大漠中央。

她可以放弃温氏千金的尊荣,可以摈弃所有的身外之物,但这个想法终究还是败给现实。在半道中搁浅。

分手以后,她没有理由去责难时祺为什么选择离开,到最后他戏剧性地真正的亲生父母找回。阴差阳错间,他们的身份倒了个位。

都是后话。

只是她从未想到,她一句无心插柳的戏言,还是被自己实现了。

她竟不知不觉地又想了这么多冗余的事。

从遇见时祺开始,她陷入回忆的时间在成倍地增加。在岁月的通道上疲于奔命。

终于她意识到,不停地怀旧,排除掉现在的生活过得糟糕之外的这种可能,或许还因为期待和眼前人能有个以后。

“等等,时祺,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第41章 交织

“你觉不.....”

“你是说刚....”

他们两人同时开口, 想说的话撞在一起。

“你先说。”

时祺温声,将发言的机会谦谦相让。

“是刚刚那位客人。”

好像正午燃烛一般不合时宜。

他原以为温禧会被那枚梧桐叶勾缠,想起他们曾经的约定, 会愿意好好同他聊一聊, 却没想到她只字未提。

数年未见,她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却越来越好。

他的眉尖情不自禁地拢起。

陌生的琴谱他视奏一遍就可流利, 艰深的合约他沟通一遍也可顺遂。唯独昔日恋人,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觉不觉得刚才那位唐女士有点奇怪?”

因为话题岔得生硬,温禧便更仔细地去观察时祺脸上的神情, 果真看见时祺面色不豫, 心像落入空谷的小石, 虚不见底。

可是言语自由,再加上她也不算说谎。

温禧暗中给自己寻找合理的注脚。

她现在是在说正事。

从调律以来,温禧与各式各样的客人打过交道, 但却没有一个是像她这样充斥着矛盾感的。

温禧又想起时祺作线人的经验,最擅长观察人之相, 应当对每个人所表现出的端倪更有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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