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选没有伴奏，旋律似流水从脑中淌过，姜颂启唇：

“该怎么去形容你最贴切……”

她发出第一个音节的时候，教授后门被一只素净宽掌轻轻推开，一个穿黑色休闲装的玉立身影走进来，就近坐在最后一排的空位上。

那人戴了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口罩贴着高挺鼻梁遮挡了下半张脸。

只余一双幽潭似的黑眸，视线穿过人头攒动的阶梯教室，定定地望向讲台上，那个手执麦克风恬静清唱的女孩子。

“对你的感觉强烈 却又不太了解

只凭直觉

却又像风 捉摸不住

像手腕 散发的香水味

想爱不释手的红色高跟鞋

林也记得那天，去年暑假，他推开宁老师家的院门，女孩空灵婉转的歌声穿过葳蕤园景，千万条细密绸丝般抓钩住他的听感神经。

隔着一扇半开的木格花窗，他在院中锄草，样子很心无旁骛，余光里却满是窗子内那个粉紫色身影。

影影绰绰，在视觉里变成了万花筒，令人着迷。

姜颂一曲唱完，在掌声中俏皮地行了个屈膝礼。

几位评审老师交头接耳，“天生条件好，嗓子很有辨识度。”

“技巧也挺好的，几个转音处理得很丝滑。”

“可能有点紧张，音准有一点点细微的偏差，但不影响。”

毋庸置疑，评审老师一致亮绿灯，姜颂通过了初选。

她回到座位，宁柠对她双手竖大拇指。

“真好听！”

“谢谢。”姜颂抬手将垂到脸侧的长发掖至耳后。

她不敢往后看，一颗心怦怦直跳，兴奋地想站起来，对在场的所有人大声宣告：耶，哥哥来看我！

又很矛盾地想把他藏起来：哥哥是我一个人的。

初选结束，北音各年级院校一共有十五个节目进入决赛圈。

评审老师给大家三天的时间最后准备，下周二的时候会再进行最后的选拔。

评审老师先行离场，阶梯教室里才开始真的热闹起来。

大家一边收拾东西往外走，一边议论。

宁柠问姜颂：“今天也不回宿舍住吗？”

“嗯。”姜颂拉好背包拉链，对宁柠笑一笑。

宁柠佯装苦大仇深，“每个周末都独守空房，谁懂啊。”

前排的徐萌和同行的女生对视一眼。出了教室，女生问：“她每周都不回宿舍，真没交男朋友？”

“交了吧，一个人出去住多没劲。”徐萌和她心照不宣地笑一笑。

女生：“那你说和她出去住的人，会不会就是林也？”

徐萌笑容淡下来，“不可能。林也不喜欢她这款，多娇气啊。”

女生惊讶：“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林也啊？”

“不是很熟。”徐萌说，“我妈当过他班主任，他以前经常带我和我妹一起写作业。”

“哇！”女生羡慕道，“这还不熟！那你能不能帮我找他要张签名照？”

徐萌淡然道：“他挺忙的，我约他，都不一定有空。”

“没事没事，我能等！他肯定能红，我是养成系追星。你更牛了，直接是未来巨星的青梅！”

女生挽住徐萌的手臂，因为徐萌和林也的关系，她也连带着崇拜起徐萌来。

宁柠先回宿舍，姜颂打算等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再走。

她刚要起身，一个长相白净的男生忽然走上前，“姜颂，我是作曲系的章鹏，今年大三。你声音真挺好听的。”

“谢谢你，章学长。”姜颂冲他点了一下头。

章鹏笑着说：“不如加个微信，以后你要想改编或者做原创，我可以帮你。”

姜颂如芒在背，总觉得教室最后一排那人的目光钉在她后背。

她不是第一次被男生搭讪要微信，甚至可以说，对于怎么友好又不伤人面子地拒绝异性，她已经轻车熟路。

但当着林也的面，却是第一次。

怕态度不坚决，惹他多想。

怕态度过于强硬，让他太得意。

姜颂自己都没察觉到，她考虑的居然全都是林也的感受。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把锅都推到林也身上，姜颂说：“不好意思，微信先不加了吧。我男朋友知道了，会生气的。”

章鹏一愣，笑一笑，识趣地走了。

姜颂朝最后一排那人看了眼，抿着笑，从前门出去了。

林也一手插兜，仗着身高腿长，在楼梯口从后面牵住她的手。

掌心干燥，温热。

指节上间或一层薄茧，裹在姜颂的手背上，似有若无的痒。

林也磁性的声音低低的，也学会了在言语上撩拨人。

“男朋友？”

“嗯，我没那么小气。”

第22章

姜颂没回头，小手被他整个裹住，恰到好处的温度，熨帖极了。

“哦，那我再回去加一下微信？”

林也“啧”了一声，手腕微微用力，把人往身边带了带。

两人的衣服面料窸窸窣窣地摩擦，亲密得不像样子。

姜颂心里蜜糖似的甜。

林也接她，回松风小区。

姜颂进卧室洗漱，换上舒适的家居服。

出来时，看见林也倚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双手抱臂，一双大长腿微微敞开，后背贴合沙发靠背，肩膀绷着，像是压力很大的样子，连睡觉都不曾放松。

姜颂原地脱了拖鞋，赤着脚踩在光洁的木地板上，生怕弄出响动。

林也睡得不太实，脑子里总有写不完的歌词，编不完的曲。

侧边沙发下陷，一股清甜的沐浴露果香缭绕在鼻尖。林也只凭直觉，长臂一伸，稳稳圈住一个甜软身躯。

姜颂“呀”了一声，“我吵醒了你？”

“没，该醒了。”林也撩起冷白眼皮，因为睡眠不足，黑眸里横杂几条红血丝。

他一手搭在姜颂的侧腰，一手抬起来捏了捏鼻根。

“几点了？”林也问。

“快十一点了。”姜颂说。

林也点头，“该回去了。”

姜颂送他到门口，扒着门缝可怜兮兮地对外面的人说：“路上小心，到了记得给我发微信。”

林也明知她的表情都是装的，还是忍不住心软，“嗯。”

姜颂把门合上，没过两秒又拉开一条缝隙。

锁舌“咔哒”的声响很清脆，在夜晚的走廊格外醒目。

林也回头，和门缝里那双澄澈略带狡黠意味的漂亮眼眸对上，他唇角勾起，有些无可奈何又有些宠溺地问：“怎么？”

姜颂轻声轻语，“哥哥，我已经开始想你啦，想再看看你的背影。”

林也彻底失笑，冷白面容上，唇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嗯，回去睡吧。”

姜颂磨磨唧唧，就是趴在那里不动。漂亮的花瓣唇微微嘟起，眼珠子左瞧瞧、右看看，女孩子想说又说不出口的小委屈。

林也迈开长腿，几步走过，一手撑在门板上，一手勾起姜颂的下巴。

垂首，双唇覆上她的。

隔着门缝，姜颂在内，林也在外，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姜颂满意了。

她红着脸倒打一耙，“快走吧快走吧，怎么又回来了？”

林也拿她没办法。

周三的时候，北音文娱部出了公告，公布从校内遴选出来的八个节目，共二十五位表演者。

姜颂的独唱名列其中。

她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林也，然后转发在家庭群。

赵贤芳：【恭喜。礼花。jpg】

颂颂子：【谢谢妈妈！】

晚饭过饭，姜颂和宁柠在操场散步消食。

一通电话打进来，说是有个快递，寄给姜颂，必须要本人签收。

她到校门口取了快递，是一个方正的长方形盒子，像是鞋盒。

到宿舍，拆开层层包装，里面赫然是一双玫红色的高跟鞋。

宁柠“哇”了一声，“谁送的啊？”

姜颂摇头，嘴上说不知道，心里却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