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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挑情(情有独钟之二)(15)



阿卫愣住,脸上明显流露天人交战的神色。“……那还是六夫人吧!”

“原来在你心中,我不如六夫人啊!”她叹气。“要是你的爷选了我呢?先说好,我可不准他纳妾。”

“绝对不行!”阿卫斩钉截铁。“爷要是选你,我力谏到底!”

“你就这么讨厌我啊——”抬杠还没完,就见陆歌岩回头望来。

阿卫一愣,爷好像……在瞪他?

陆歌岩瞧了护卫一眼,望向邝灵,沉声问∶“你怎么不撑伞?”

“我肩膀痛。”她无辜道。她的左肩还是隐隐作痛,才与他护卫共享一把伞,难道也碍着他了?

“痛得无法自行撑伞?”

她颔首。其实没那么痛,不过此刻也不便仔细解释。

“到我伞下来。”他低沉地命令,握伞的手微抬,形成足供她容身的空间。

她愣住,一阵狂喜涌上。他替六姨太拉住伞,却特地要她到他伞下,这一举止,已分出在他心中她与六姨太的分量。

她竭力佯装若无其事,但嘴角还是弯起了,前后左右的人当然也都听见这句话了,所有视线投向她,她浑不在意,根本也没心思在意,满心满眼唯有眼前男子,连六姨太向她投来一个冰冷至极的眼神后,走到赵姨娘身畔,她也没察觉。

她走到陆歌岩身边,脚步从不曾如此轻盈,见他瞅着她似笑非笑,她微窘,随口道∶“你是不是应付不了六夫人,扯我过来挡?”

“没什么人是我应付不了的。”陆歌岩低笑,伞不够大,他稍稍调整位置,替她遮住飘落的雪。

“那为什么要我过来?”

他转头望向前方,嗓音含着难以解读的情。“只是想要你在我身边。”

她心一跳,也望向前方。一路上,他们不曾再交谈,她芳心却整路轻颤不休,直到抵达目的地。

一行人来到陆家墓地,墓地修在隐僻的树林深处,以致密的石材砌成,拱卫的树在隆冬已掉光了树叶,但可以想见在春夏之际,此处是草木扶疏的幽静之所,修墓之人显然花了一番心思。墓碑上,刻有陆家双亲与双生子之名。

“我本来想修四个墓,又想姐姐生前疼爱孩子,两个孩子离了父母也会寂寞,于是将他们葬在一起。”赵姨娘忐忑地解释。

陆歌岩不发一语,邝灵感觉他竭力压抑着激动。他绕着墓地缓缓走了一圈,仔细观察每一处,神色淡漠,瞧不出情绪。短短的片刻里,赵姨娘如坐针毡。

陆歌岩忽问∶“这墓修好多久了?”

“将近二十年了,那日我回来,发现家中惨状后,就尽快将他们葬了,让他们入土为安。”

“所以墓地旁这些树,也栽了二十年?”

“是——”

“种了二十年的树,怎么才跟我一样高?树身怎么只有碗口粗细?”

赵姨娘脸色霎时苍白。糟了,她只顾催人赶工,竟忘了这些细节!

“墓石修得很整齐,也打磨得很光滑,放在这里二十年,竟然没有半点风吹雨淋的痕迹……”陆歌岩望向赵姨娘。“这里是你让人赶造的,为了让我回来吊祭,是吧?我家人根本没葬在这墓里,是不是?”

赵姨娘腿一软,跪倒在地。“你、你听我说,我不是有意骗你——”

“他们究竟葬在何处?”

“他们——那时候宅里处处是尸体,我吩咐人全部收拾了,但其中没有你爹娘和你弟弟,直到几年后,清理庭园的几座湖,才发现湖底有几具骨骸,有大人也有孩子,还捞到几个配饰,是你爹娘随身的物品……”其实当时一伙盗匪懒得处理尸体,全数丢入湖中,将湖填平,一年前她听说陆歌岩现身江湖,才命人赶这座坟。但这当然不能照实说。

陆歌岩听着,心如刀割。他的家人死后竟被沉在湖底,被鱼虾啃食?

“赵夫人,你说你自觉愧对陆家人,有补偿之心,既然如此,应该好好安葬他们,为何反而造了假墓来骗人?”赵姨娘的心虚太明显了,邝灵暗暗鄙夷,这妇人必定还隐瞒了什么。

孙二扶起赵姨娘,向陆歌岩道∶“那些骸骨纠缠在一起,分不清是谁,夫人不想惊扰死者,所以就地把湖填平了,将骸骨葬在一起。这坟确实是一年前修的,夫人是想陆兄早晚会回家来,为了让你有个安慰,绝非有意欺瞒。”

赵姨娘忙向陆歌岩道∶“是、是啊!我怎么会骗你呢?”

“姨娘,你说你在二十年前曾寻找过我,一年前我下山来,江湖上渐渐有了我的名号,你难道不曾听到过?为何你没有联系我?”陆歌岩沉声道。这假墓、姨娘闪烁的眼神,似乎另有隐情。

返家以来,他心情混乱,此刻虽然总觉不对劲,却如雾里看花,看不清捉不住,真的有什么不对吗?或是纠缠他二十年的梦魇,令他疑神疑鬼?

“这……你这一年来杀了好多人,我、我会怕你……”赵姨娘强笑,她是怕,怕死了他得知她参与灭门,宰了她祭奠惨死的家人。

她飞快瞥了孙二一眼,低下头去。

感觉陆歌岩的目光瞧来,孙二不敢回望,只是对陆歌岩尴尬一笑,别开眼去。

陆歌岩微皱眉。姨娘为什么要看孙二?他看得出姨娘与这男子关系不单纯——莫非,姨娘是担心他因为她养了小白脸而怪她?

在他记忆中,姨娘是个胆小温和的女子,这几年,姨娘占据他的家,以主人自居,如今他归来,她难免心虚愧疚。她一个女人家,想要有个男人倚靠,也是情有可原,他并不怪她。

他叹口气。“姨娘,你不必怕我。我的剑只杀仇人,不会对付家人和亲人。我了解你的苦心,但我要的不是一个凭吊之处,我想见我爹娘真正的埋骨之所。”

邝灵听得暗暗皱眉。他怎么了?疑点这么多,这么显而易见,他何等精明,怎么可能毫无所觉?他怎么会对赵姨娘没有丝毫疑心?

陆歌岩问道∶“所以,他们其实在大宅里?”

“是、是啊,等等我们回府,我立刻就带你去——”赵姨娘的话还没说完,便有人急急奔来,一路惊惶地叫嚷。

“夫人,不好啦!不好啦!”是陆府总管。他脸色惨白,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一路急奔来的。

赵姨娘没好气地斥道∶“什么事不好了?”

总管一脸恐怖,喘口气,颤声道∶“府、府里——出人命啦!”

一行人急赶回陆府,总管在路上向赵姨娘禀告。

“府里众人本来各自在做事,我也按日常规矩到处巡视,忽然马厩那边哄乱起来,马夫来报,说是马一匹匹倒地暴毙,我刚过去察看,没想到厨房也乱了,厨子、厨娘陆续倒地不起,一探口鼻,全都没了气……”

众人赶抵厨房外,就见外头放着十来具尸体,都盖了白布,长工们围着议论纷纷,几个丫头聚在远处哭泣。

赵姨娘见着尸体,手足无措。“这、这是怎么回事?”

尸体全都脸色发黑,显然是中了剧毒,陆歌岩只瞧了一眼,问邝灵道∶“你看如何?”

邝灵俯身检视尸体,取出白布包指,翻开尸体的嘴唇和眼皮察看,嗅了嗅四周气味,瞧瞧空无一人的厨房,问唯一活下来的厨娘∶“当时是什么情状?”

厨娘啜泣道∶“我们大家本来在做今天的点心,忽然有人大叫起来,声音痛苦,有人去扶他,可是他倒下后就动也不动,接着大家陆续倒下……”

邝灵点点头,向陆歌岩道∶“是‘牙木桂’。一种从海鱼提炼的毒素,这毒溶于水就能用,但略带腥味,一般人会以为是鱼虾的味道,不会留意。”她望了厨房一眼。“里头都是这种气味,要查出毒下在哪里,得花一番工夫,而且这毒容易残留,最好是把厨房烧了。”

赵姨娘立刻尖声命令总管去安排,一面惴惴地问∶“为什么有人要害这些人?这些人只是给我烧饭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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