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酸涩的情绪涌上心尖，原来那个孩子还记得他的话，即使在那个糟糕的地方，依旧保持着人性地活着。

一想到在自己沉睡的时候，这个没有任何人庇佑的孩子，是怎样艰辛地长大，艾德尼就感觉自己的心脏似插刀般刺痛。

“精灵母树，求求你，救救那个孩子，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可以。”觉得自己已经放弃过对方一次的艾德尼，无法想象那个孩子真的死去了，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被“精灵眼泪”唤醒的精灵母树，感受着艾德尼的痛苦，轻轻地叹了口气，“真的吗，即使你失去保护自己的力量。而且，我也不能保证那样做，一定可以救下他。”

遭受过侮辱、折磨，明明该害怕失去力量的艾德尼，却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头，“嗯，我不能再放弃他了。”

“好，那你忍一忍疼吧。”精灵母树说完，没等艾德尼再回话，两根细藤便直接插/进了他的脊骨两侧。

如同当初生孩子时的疼痛，艾德尼再次产生身体像是被一寸寸敲碎的感觉。还有一些原本属于他的东西，正在被剥离出来，浑身的力量也在逐渐消失。

而精灵母树借着对每个精灵唯有一次的赐福机会，将属于精灵皇的能力送给了卡斯凡。

因为这本来就是挑战法则的做法，所以，这场赠予不是永久的，过了今天之后，幻之法则将会从这个世界消失，直到新的精灵皇诞生。

看到蜷缩着身体，嘴唇都咬出血的精灵皇，卡斯凡心情很复杂，他没有想过事情会是这个样子。

他以为这个家伙是懦弱的、脆弱的，是个只会将自己封闭起来的胆小鬼，却没想到那份“勇敢”全部送给了自己。

既然艾德尼为自己做了这么多，那他怎么不说呢，任由自己“讨厌”他这么多年。

卡斯凡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性格有多别扭，喜欢听别人夸赞他，喜欢让别人喜欢他，喜欢自己的领地里有很多很多幸福的属民，可追究其原因，不就是因为他没有得到过吗？

从小到大，没有人爱自己，没有人在意自己，没有人愿意保护自己。

那没有关系啊，只要自己变得很强很强，就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只要自己愿意拿出很多东西，那就有很多人愿意追随自己。只要自己在那些人困难的时候，帮助他们一把，他们就会敬自己、爱自己。

不在意付出和收获成不成正比，只图哄自己开心的卡斯凡，到今天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也对自己无条件付出着。

当卡斯凡出现在艾德尼面前时，他的眼眶还泛着红，“艾德尼，不，或许我该叫你一声父亲，你还准备躲我到什么时候？”

第53章

看到卡斯凡，艾德尼惊慌地往四周看了看，就像是在寻找要从哪里逃跑。

但是，后面就是墙柱子，面前就是卡斯凡，他除了僵在原地，脚尖往哪儿拐都不知道。

“我，我没有躲你。”艾德尼说这句的时候，还是看天看地不看卡斯凡。

天吶，他儿子好凶，他这么说，会不会被揍啊！

“还说没有，你看着我，说，明明你救了我，为什么不提这件事？还有，你都没有制造幻境的能力了，精灵族出事儿的时候，为什么不说，让我们都误会你。”卡斯凡按着艾德尼的肩膀，感觉手下像是按在发动机上，震动个不停。

感觉自己骨头都要被按裂的艾德尼，在卡斯凡的逼问，不得不控制视线看向他。然后在发现卡斯凡的瞳色不是纯碎的血红时，心里的慌乱减轻了两分。

“欸，你的眼睛......”艾德尼感觉自己在经历过禁往界那一遭后，就得了红色恐惧症，别说红眼睛了，就算让他变回本体，他都要封闭意识，眼不见为净。

“这不是说的眼睛的事，快回答我的问题。”卡斯凡没想到他这老父亲不但胆子小，这脑子也不太好使，问他这个回答那个的。

“啊？”艾德尼原本停止颤抖的身体，又像是被上紧了发条，还抖的比之前更凶了，眼神也开始闪烁起来，像是要重复刚才的状态。

看他这个样子，卡斯凡感觉脑门上青筋都要冒出来了，他只能深吸一口气，放轻自己的声音，跟哄孩子一样，哄着艾德尼，“我的眼睛是因为身体优化，精灵血脉和血族完美融合了。”

“哦，这样啊。”艾德尼肩膀往下沉了沉，看起来没有那么害怕了。他低着头盯了盯脚下，又像是做错事的小孩般，怯怯地抬头看了眼卡斯凡。

这一次，卡斯凡没有再逼问他，而是收回手，站在那里环手看着他。

等了一会儿，张嘴闭嘴好几次的艾德尼终于发出了新的声响，“你，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卡斯凡确实想回答，他现在也看不惯艾德尼的性格，错的又不是自己，没必要把别人的伤害当作束缚自己的牢笼。只要弄不死他，那就等着他还回来，不翻倍偿还，他就是死都闭不上眼。

但艾德尼不是自己，他给了自己生命，还再次救了自己，自己是该包容一点。

“不讨厌，只是你好歹是一族之皇，每次都躲躲藏藏的不理族中事务，一见到我，脸上那表情也是苦的像是从药里面泡出来的，这是我讨厌你吗，分明是你在讨厌我。”卡斯凡也想细声细语地和艾德尼好好说，但看他耷拉着眼皮，一副要死不活，无所谓日子怎么过的样子，那语调一下就扬上去了。

艾德尼被这么一吼，眼睛瞬间就瞪大了，惊恐地看着卡斯凡，你这确定是不讨厌，感觉不满意的地方有很多啊！

见艾德尼又不吭声，卡斯凡也开始撂挑子，直接拿出两个宽皮沙发，和一个水晶茶几，然后往其中一个沙发上窝了下去。

“坐吧，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会打你。”

说完，卡斯凡自顾自地拿起茶几上的东西，给自己倒了一杯奶茶，还往里面加了珍珠和布丁。

闻着那甜香味儿，艾德尼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又看卡斯凡在那儿鼓着腮帮子嚼东西，他便动作缓慢地坐了下去，似是有什么不对，就能随时弹起来。

“喏，试试吧。”卡斯凡下命令下惯了，又是不喜欢低头的那个，现在能拿出这耐心，真的是尽了全力。

他想着那群人类谈事的时候，总喜欢吃吃喝喝，便决定从这个方向下手。

“哦，好。”艾德尼有听小精灵回来说他们在那边喝到很美味的东西，也试着幻想那到底是个什么味道，现在见卡斯凡喝的眉眼舒展，也是想了解一下。如果他喜欢这种东西，那下次，也许自己也可以试着做一做。

因为没有陪伴卡斯凡长大，艾德尼的心里还带几分歉疚，觉得要不是没有自己护着，卡斯凡也不会变成现在这种说话凶巴巴，做事没有点儿仪态的样子。

卡斯凡要是知道他这么想，多半还要嘀咕多谢不养之恩了，他可不想长成另一个花架子精灵皇。

艾德尼拿起那刻着温火符文的红皮水壶，学着卡斯凡的样子，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目光又在桌上那些奇奇怪怪的甜香小料中转了一圈儿，然后谨慎地选择了和卡斯凡一样的东西。

捧着水晶杯，感受着阵阵温暖传到掌中，艾德尼的身体下意识往后仰了仰，直到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嘴里不知觉溢出一声轻叹。

艾德尼借着水晶杯的遮挡，透过水雾，打量着卡斯凡。

窝在沙发里，半阖着眼帘的卡斯凡，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有攻击性。与自己相似的眉眼，也让艾德尼意识到，这就是他的孩子，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似是被水雾模糊了视线，艾德尼酸涩地眨了眨眼睛，又积累起了勇气。

“是，是我胆子小，没有勇气说出去。失去致幻能力后，我很害怕再有像蜜伊丝那样的人，将我抓起来。也害怕其他人知道后，会更加放肆地欺负精灵族人。”好像开了口，就没有那么艰难了，艾德尼低头喝了一口奶茶，眼睛亮了一瞬后，姿态更加随意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