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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次日落+番外(42)

作者:郁桑 阅读记录


江绥过来,琴弓扔在沙发上,琴身横在落地窗前,不管他什么时候到家,总能在这里找到林山雪,所以江绥尽量多带她出去走走。

趴在沙发上睡觉的黑猫抬头叫了一声,仿佛在对江绥控诉林山雪一直发出噪音。江绥从它身边拿起毯子,披在林山雪肩上,弯腰收拾好地上的琴,也朝窗外看。

观光游轮已经带着它热闹的灯光远去,江绥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看邮轮,也许是,也许不是。

“我什么都做不好了,”他听见林山雪喃喃道,“吃了这个药,我什么都做不好了。”她的声音像江水一样冒着湿气。

大道理谁都会说,一放在自己身上就失灵。她喜欢他的庸俗,喜欢他虚伪的礼貌,喜欢他的一切,但放在自己身上,林山雪武断的认为,只有优秀才配被爱。

那就什么都别做,留在我身边。江绥没说出口,他只是从后面抱紧林山雪,痛苦地闭上眼睛。他已经自私过一次,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不能容忍自己一错再错。

林山雪闻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忽然笑了,指间在江绥的手背上轻轻撩拨,“都什么年代了,江医生还信奉做好事不留名那一套哦。”

“嗯,”江绥配合她,“听听林老师高见。”

林山雪仰头看他的下巴,轻声道:“你要说出来啊。”

江绥反握住她的手,“有个人偷偷藏着手帕,纸条,糖……”

“喂喂喂,”林山雪脸上一红,“注意态度,现在是我在审问你,还没到你发言的时候!”

“说说吧,还做过哪些我不知道的事?”

江绥道:“订了两张画展的票,周六一起去?”

林山雪愣住,“周六?那天楚冉结婚……”

“要去吗?”

周六那天开车路过楚冉举办婚礼的酒店,江绥放慢车速,问她真不去吗,林山雪看了看手机上的未接来电,关上车窗,笑着说算了吧,不吉利。

江绥眉头轻皱,不很愿意听她这么讲,告诉她没有什么吉不吉利的,想去就去。林山雪靠在车窗上,看着江绥,眼中盈了一框笑意,眨了一下眼睛,又像泪水。

不准再这么说,江绥不放心地嘱咐,林山雪只好移开视线,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嗯了一声。

小时候听过几场音乐会,画展倒是没有接触过,唯一有过的高光记忆停留在幼儿园大班,拿了个幼儿组金奖,此后就和火柴人相伴,但不妨碍她看的认真,美不美是直观的,其他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评判。

画的是被岩石遮挡的天空,昏暗的画面里有一抹接近青色的蓝,林山雪站在画前看了好久,然后问江绥最喜欢哪一副,江绥指了旁边的一幅,叫《不想回家的少年》,林山雪想问他为什么,江绥的电话响了。

江绥让她先逛,等他打完电话来找她,林山雪嘴上说好,却没怎么动,站在江绥喜欢的那幅画面前,天暗有雨,画面被雨、灯光、往来的黑影填满,杂乱,阴沉,背着书包的少年站在马路中心,小小的,不想回家。

“林山雪?”陈怡然朝她走来,身边还有两位穿着打扮讲究的妇人,其中一个林山雪认识,是江绥的母亲,另一个……大抵是陈怡然的母亲。

不管是先前的林山雪,还是现在的林山雪,在她的世界里都没有给人面子这一说,被说了要呛回去,不想理的人转身走掉就是,之所以迟迟未动,是因为江绥的母亲。

“您……您好。”林山雪只看着江绥的母亲温蔓。

温蔓露出惊喜的笑,点点头,正想上前给林山雪介绍另外一个人,就听陈怡然颇为熟络地道:“怎么有空来画展?我听说殡仪馆的工作挺忙的,几乎没有休息日。”

整个世界好像随着她的话结束安静下来,林山雪看见温蔓的笑变得僵硬,迈出来的脚迟迟不见第二步。她很慢的转头去看陈怡然,陈怡然避开她的视线。

一股名为尴尬的气息正在发酵。

“江绥也来了?”温蔓看见走来的江绥,急忙打破诡异的气氛,“你……”

牵住林山雪的手,把她拉到身后,“妈,秦阿姨。”

叫秦阿姨的那位笑着冲江绥点点头,然后去看自己的女儿,表情有些耐人寻味。温蔓看见江绥举动,忘记了刚才要说什么,脸色不大好看。

寒暄了几句,林山雪一直看着江绥的背后,忽然捏了捏他的手,无厘头地问他,你喜欢这副画吗?

迟疑,不知道她现在提起是想做什么,点点头。

“你好,”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林山雪抬手招来附近的工作人员,“我想买这幅画。”

工作人员熟练的翻开手册,说了个六位数的数字,林山雪点点头,确认要买。她穿仍是一件旧卫衣,胸前的印花洗得掉色,让谁看也不像是一个会花六位数闲钱买一副没什么用的画的人。

“您确定要吗?确定的话我就帮您联系画家。”虽然是问林山雪,负责人的视线却看着江绥。

“看他干嘛?是我要买,又不是他要买。”

负责人连忙倾身道歉:“不好意思,我这就带您过去签字。”

林山雪跟着他先走,没有和其他人说话。江绥和两位长辈告别,想跟上去,被温蔓拉住,“你们……”

“有事等我回家再说。”拂开她的手。

江绥本想把自己的卡塞给她,林山雪却已经掏出了自己的银行卡递出去,睨着江绥,警告他不要做多余的事。

江绥问她为什么突然想买画了,她说你送我很多东西,我也想送你一点。

江绥蹙眉想了很久,“我并没有送过你什么。”

林山雪笑了笑,不说话了,埋进江绥的颈窝,被他的味道密不通风的包围,江绥便不再说什么,展开林山雪手,起先她不太愿意,后来又不知道为什么愿意了,仍由江绥动作。她的手心有些濡湿,江绥没有犹豫一秒,十指紧扣。

在等待的时间里,江绥收到了母亲发来的信息,大致询问了他和林山雪的关系,重点放在林山雪的工作上,最后让他再考虑考虑。

江绥没有回她。温蔓似乎有点着急,等了五分钟不到,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实在不行的话,让她换个工作也行。”

江绥正在打字,林山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头,毛茸茸的发顶蹭着江绥的下颌线,轻笑了一声,“哦?看来你母亲不太满意我。”

江绥的消息恰好发过去。

“什么都不会变的。”

因为工作忙,江绥是在爷爷身边长大的,他渴望父母的关心,但无论怎么努力,在父母面前换来的都是一句,还行,我还有事要忙,先挂了。后来有了二儿子,夫妻俩把江绥接回到身边,他们逐渐意识到,引以为傲的大儿子并不与他们亲近。

近年改变了许多,江绥不为所动,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错过的事就是错过了,所谓弥补只是在欺骗自己。

但他的拒绝和笃定却没有受到林山雪青睐,他察觉到,林山雪在暗中松开了他的手。

第38章

第 38 章

爽快的一次性付清,当场打包就走。林山雪说要把画挂在客厅,这样江绥每次回来就能一眼看见,江绥欲言又止,没有动。

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其他人都不相信林山雪会真的购买这幅画,就算工资可人,她还年轻,没有家庭支持,这副画的价格也许比她的全部积蓄加起来还多,没有人会花光所有积蓄购买一幅画。

但江绥知道,这就是林山雪会干的事,她会因为一个冲动倾尽所有,不顾一切,极端的浪漫主义。她像赫尔曼黑塞笔下奋争出壳的鸟,她像帕斯诗里的玻璃纸,透明的花在慢慢开放。江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向死而生,也许她才是活着,我们死了。

她无比热烈地吸引着江绥,然而她浑然不知。

这次因什么而冲动?喜欢会倾尽一切,那么放弃也当干净利落。林山雪松开的手让一切奔向未知,江绥不可遏制地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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