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雪慧取过一张认真看。模拟复原出来的年轻女子人像，她只感到十分陌生，愣是想不起妈妈的模样。

“原照片面容恶意损坏严重，在进行复原时，是不可能做到一样的。而且用这张照片进行衰老演化，只会失真得更加厉害。”齐遇歉意道。

“谢了！”关腾收起照片，要带侯雪慧离开。

“队长要是有什么事，尽管叫上我们。”另外刑警队员王冷喊道。

“到时我一定不客气。”关腾笑着挥手。

带着侯雪慧返回到督院街派出所，他利用自己的警号上警务系统，查找下城区名为“傅芝”的女人。

记录下三个地址，关腾给她其中一个，让其过去看看。

“谢谢关队长，谢谢关队长！”侯雪慧感激鞠躬，捏着照片转身离开。

在她离开后，开着电脑看盗版电影的梁池不解问道：“关队长为什么这么帮她？”几天前，对方拿着一张划掉面容，要寻找分开了二十七年的母亲。接到老旧照片，看着面容被圆珠笔画毁的人脸，所长屠致安以为她在开玩笑。又询问其母详细信息，除了名字“傅芝”之外，一无所知。就在屠所长委婉拒绝时，关腾接下照片，详细询问寻人一事。随后，把照片带到市公安局，进行人像模拟复原。

关腾接下几乎不可能的事情，这位被“贬职”到这里的刑警队长，行为实在让他小小的派出所民警，感到十分不解。

下城区是几个区最混乱的，治安也是最差的，真要什么都管，哪管得过来？很多事情，执勤民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稀泥过去了。

这种二十七年前的失踪案，能找回侯雪慧母亲的概率0.01%。这点对方不可能不知道。

对于相处了两个多月的同事疑问，关腾笑说了一句：“我对人下菜管闲事。”

梁池：“……”

关腾问道：“你表弟呢？”

梁池脸色不太好看的说：“放了，他以后改邪归正，不会再做偷鸡摸狗之事。”

关腾点头：“那就好，他以后最好别再犯我手里……你要是没事，和我一起去找人。”

梁池关掉电影，拿起警棍：“我还要执勤，就不去了。”

关腾也不强求，独自一人离开派出所，出门寻找与侯雪慧分离了二十七年的母亲。

这一找，两人找了好几天。除了公安系统上调出来的人，他们街头巷尾寻找打听。

侯雪慧今年32岁，27年前和母亲分开，照片是她一岁时拍的。以此推出，其母现年55至60岁之间。

他们敲开每一户有名为“傅芝”的人家大门，向户主道明寻人来意，递过复原技术的相片。可每一次得到的回应是“我就是傅芝，但不是照片上的这个人”，或是“家里没有叫傅芝的人”。

在屠所长看来，他在跟着侯雪慧发疯。

“不知道母亲真实长相，不知年龄职业，更不知晓母亲老家所在。你为她找一个二十七年前的人，对方唯一能够提供信息的，只有这张失真的照片和名字，你就是为她找一辈子，也不可能找到。”屠致安不想让这样优秀的警力，花费在虚无缥缈的失踪案上。

正在查本市人口失踪记录的关腾，头也不抬的“哦”了一声。

遗憾的是，本市没有名为“傅芝”的失踪人口。

看劝不过，屠所长摇摇头，不再劝说。

关腾从办公室走出来，继续出门找人时，见到侯雪慧双目无神，呆滞地坐在门口。他走到她身边，也坐在地上，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

“关警官，你说我妈妈到底在哪里？”侯雪慧的声音，和脸上的表情一样死气沉沉。

“我不知道。”关腾诚实说道。

“妈妈不会丢下我不管……如果她消失了，那一定是被人杀了。”侯雪慧转头看他，眼睛红得可怕。

关腾看着她不语。

的确，有些失踪案查着查着，就会变成刑案。她要找一个二十七年前模糊不清的人，在信息及其缺少的情况下，很难确定人是否早已离开这座城市，或是出了意外。

侯雪慧坚持认为母亲绝对不会离开，一定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她执着的心理，透着深沉的执念，这种执念要不放下，迟早有一日会爆发开来，摧毁她的内心和精神。

可为何突然想起要寻找分开二十七年的母亲，她没有解释。

“侯振强一定知道妈妈在哪里，他一定知道。”侯雪慧语气阴郁中透着一股深沉隐忍的怒意，这股怒意缓缓泛开，蔓延至全身。

她口中的侯振强，是养老院里的亲生父亲。早在三年前，侯振强彻底老年痴呆，被她送进了养老院。而她决定寻找母亲，是在一年前。

“我已把你母亲登记在失踪人口档案库，民警这边如果有消息会通知你的。”关腾安慰道。

“关警官。”侯雪慧问道，“为什么愿意帮助我？”

这是第三个问他同一个问题的人，这次他回道：“因为希望。”

眼前女人非常憔悴，似乎被某些事情折磨得疲惫不堪。极端的精神压力状态下，她仍然保持着希望和不可摧毁的斗志。而且，眼睛深处，埋藏着令人动容的希望。

“谢谢你……”侯雪慧疲惫的脸庞，露出一丝笑容。

从一开始，关腾就问过她，为何时隔二十七年后，突然想起要找母亲？这样是否太过晚了。说不定傅芝早已离开这座城市，另外组成家庭，幸福生活中。笃定母亲不会抛弃她离开的依据，又从何而来呢？倘若真如她所想，那为何二十七年来没有出现？

侯雪慧沉默，没有回答。

之后，他再也没有问过。

每个人都存在某种未知的理由。有些事情如果不去做，对一些人来说，是会后悔一辈子的。

虽然在他看来，消失无踪的傅芝，大概率是人出事了。

可没有直接证据，他不可能把假设作为事实进行立案调查。

一个只有名字，长相年龄，体貌特征不清，家庭和职业一无所知的女人，如果不是有那张三十一年前的照片，完全像是侯雪慧凭空虚构杜撰出来的人物。

下午，两人分头去找，仍旧一无所获。

第3章 溶尸

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办公室，下午临近下班时，王冷看了一眼时间，停下手中工作，人靠在椅子上，问道：“齐副队，局长打算把队长放在基层派出所多长时间，有消息吗？”

“不清楚。”齐遇回答，又笑道：“他不回来，队长位置非我莫属。”

“虽然我不反对你成为队长，可至今仍没有抓住那个人，实在让人不爽啊。”王冷内心不痛快。

“谁说不是呢……”齐遇关掉电脑，在让大家下班时，桌上内线电话响起，来电显示指挥中心的号码。她拿起电话接听，对面说新城国际楼盘有人发现一具尸体，要求刑警大队前往调查。

挂掉电话，她站起道：“有案子，来四个人跟我一起前往。”

王冷和另外三名队员拿上警务通跟随她出警。下楼时，她叫上法医实验室和痕迹科的人。

四辆车子穿越城市楼宇，渐渐出了市区外围。待到达新城国际“鬼楼”楼盘，他们从警车下来。等在路边，挂着手机直播报警的年轻人，惊恐地原地来回踱步，整个人紧张得安静不下来。

看警察终于到达，他总算找到一丝安全感，主动上前说明情况。

“下面、下面有一具尸体……就泡在池子里……很可怕……”年轻人哆哆嗦嗦，话说不利索。

“你叫什么名字？慢慢来讲。”齐遇安抚。

“就是……”年轻人吞咽口水，深吸一口气：“我叫杨仁，在‘鬼楼’地下室看到一具浸泡在水里的腐尸……”

听他缓缓道来，齐遇几人才知道内容和所报警的有所出入。

杨仁发现的尸体，非完整性的，而是腐尸。且是在黑暗无光的地下室，里面弥漫着难闻刺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