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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与野犬(31)
作者:行止将至 阅读记录
“爸爸不是一事无成,他是老师!”许柚轻声反驳。
“所以你现在是在较劲什么?这么多年的礼仪白学了是吗,就是让你这么顶撞自己的长辈!”许母被工作烦扰的火气一下子窜起来,她稍微控制地压下,“我看是最近惯着你了,回头让张妈把你那些文物标本古董照片锁起来。”
张妈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太太……”
这声太太倒是提醒了许母,摆手道,“就今天吧,张妈,把小柚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扔了,省得她一天到晚——”
“凭什么?”许柚突然问了一句。
女孩儿素来温和的声音拔高音量,此刻听上去尖锐又刺耳,满是委屈。
“哥哥做什么都是对的、都是好的,我就什么都是错的,为什么看文看漫看视频满足你的吃肉要求,伯日孟晓说裙宜二五一似以丝宜二?哥哥可以穿他想穿的,想什么时候出去打球打游戏都行,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凭什么我就得永远遵循着他的生活方式?”
许柚红着眼眶,声音颤抖地说出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还是说,因为我是女孩子,所以您怎么都不喜欢啊?那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许母震惊地走下楼,心中难过又生气,没忍住打了许柚一巴掌。
“啪!”耳光响亮的声音,在别墅里回荡。
刚回家的许父和许宴正好看到这一幕。
“月婷!”许父一把拽过许母的手,温和的脾气也上来了,“你怎么能打孩子呢!”
许宴连忙把妹妹护到背后,看着同样被气红眼的母亲,他让许柚跟妈妈道歉。
可一向听话的女孩儿少有地犟。
“哥哥,是我错了吗?”许柚茫然地望着他,泪光闪烁,“还是我真的那么不讨人喜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家里的事情还没解决,公司又来电话催,说是合同出了岔子,许母气的眼眶发红也要拎着包出门应酬。
那天许家乱成了一锅粥。
许母雷厉风行地出门,许父不放心,怕她回来后继续对女儿发火,只好安慰两句许柚后跟了上去,“小柚乖,你妈妈就是这个来得快去得也快的脾气,等爸好好去跟她说说啊。”
临出门前,许父又走回来,就像小时候那样摸摸许柚的头,笑着哄她:“等爸爸回来,给你买奶油面包吃。”
那个时候许柚还不知道,这将是父女俩的最后一面。
她气鼓鼓地别过头,假装自己还在生气,没把那句“爸妈路上平安”说出口。
死亡和分别总是来的突如其然。
许父许母的车撞上了护栏,重度车祸,当场死亡。只有被甩到马路边的秘书勉强捡回了条命。
“许总情绪很激动,可能是因为小姐的事生着气,那边的应酬又催得紧,许总就自己开车了,许先生在旁边叫她不要生气。”秘书沉痛道,“我一个人坐在后面,车祸的时候被甩了出去……”
他捡回了一条命,许父许母却没那么幸运,便是连尸体都面目全非。
秘书对着病床边的许宴说对不起,说节哀,最后懊悔愧疚,“如果知道许总那么生气,安不下心来开车,我坚持开就好了。”
一句话,便叫病房外的许柚坠入寒潭。
正值仲夏的天,寒意却从四面八方朝她袭来,像是老天也在惩罚她、鞭挞她。
血液倒灌直冲头顶,额头发着高烧,身上却是彻骨的冷,每呼吸一下,骨缝里都疼。
世界在这一刻跌入深渊,她也坠入十八层地狱,那里面的魔鬼全都呐喊嘶吼,“是你害死你爸妈的,许柚,是你害死了你爸妈。”
“你为什么不听话?”
“你为什么要反驳?”
“该死的人是你才对,不听话的孩子,没有人会喜欢你。”
那之后,许柚患上了心理障碍,直到几个月后慢慢恢复。
她也再没有问过许宴这句话。
是以,如今许宴听到这句话时,下意识以为又是许家哪个犄角旮旯里窜出来的亲戚,拿父母去世的事情在许柚这里嚼舌根,妄想拿到许氏集团的股权分一杯羹。
他眉头深深皱起,脸色顷刻间冷了下来,“是不是又有谁在你面前乱说话嚼舌根了?哪个老古董?”
许宴舌尖轻抵了下脸颊,冷笑着点了点头,拳头握得咯吱响,“成,看来那群老古董又是胆子肥了。”
“不是不是,”许柚知道许宴误会了,“他们没来找我。”
许宴拧眉问:“那你好端端的问这个干什么?”
他是个混球性格,正经不了三句,“合着你又是来恐吓你哥是吧。没事别七想八想,早点喝完牛奶早点洗漱给我睡觉!你哥累的都当狗了!”
“……”
许柚端着牛奶进门,她没喝,轻轻放在了床头柜边,脑袋放空地看着拖鞋。毛茸茸的小熊款式,看着倒有些像憨居居。
想到小猫,她又犯起了愁。
许柚啊许柚,你今天算是出息了,狠话放的倒是利索干脆,牛皮哄哄的。这下好了,宋祈年的猫还在她这儿,不还得她还回去?
可她这回说什么都不要先低头,以前的每一次,都是她先求和,可是凭什么呢?
凭她喜欢他,所以宋祈年就可以肆无忌惮、有恃无恐吗?
可他有没有想过,是人都会伤心难过的。
是人,就会有累极而放弃的那天。
第22章 拒绝
周一。
邹北再见到宋祈年, 已经是周一升旗仪式完后的几分钟了。
他顾不得王书浩在后面哔哔赖赖地叫,三步并作两步上楼,嘴里一句“宋狗”没喊出来, 就先听到了吴元海暴怒的训斥。
“你还来上学做什么,你不是牛得很吗?说请假就请假, 说消失就消失, 你以为学校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是不是打定主意以为学校不敢拿你怎么样才这么肆意妄为!信不信学校真的哪天开除——”
“开吧。”少年冷淡道。
“你说什么?”吴元海不可置信。
“我说开吧, 报警把我抓去坐几天牢, 或者送去少管所,都行。”宋祈年脸色波澜不惊,眼神也很诚恳,“哦,对了, 我还没成年, 距离十八岁生日还有个把月,进少管所应该也勉强。”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吴元海惊怒, 食指指着宋祈年, 一句话把他轰了出去。
“你给我手写一万字检讨, 下周一给我去主席台上念!公开反省!再把校规班规给我抄十遍!”
宋祈年没什么表情, 转身出了办公室,刚出来就看见一脸惊恐的邹北。
“你疯了吧,这么跟老班呛?不怕他真开除你,真把你送少管所?”
宋祈年却平淡道:“我没跟他呛, 我说真的。”
邹北翻了个白眼, “你知道少管所是什么地儿吗你就敢乱说,那是你能待的地儿?你以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去, 享福呢。”
宋祈年勾唇,“无所谓,哪待不是待。”
“得得得,几天不见还变成悲观主义者了,怎么的,要去写青春疼痛文学?”邹北撇嘴,抬手去勾他肩膀,“不是我说你,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个一声不吭就消失的毛病?好歹说一声吧,还是不是兄弟了。”
经过三班教室的窗户,邹北还在哔哔叨叨地追问宋祈年这几天去了哪里,说是这几天试卷堆积如山。
宋祈年扫了眼光秃秃的桌面,“堆积如山的试卷呢?”
“有人帮你收起来了呗。”一说起这个,邹北立马来劲。
宋祈年脚步微滞。
邹北欠嗖嗖地撞了下他的胳膊,“那试卷在你桌上堆得比山还高,都是许柚一张一张帮你折好放桌肚里的,生怕谁给你弄坏了。不过吧,虽然我羡慕是羡慕,但有句话该说还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