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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与野犬(55)
作者:行止将至 阅读记录
像风,难捕捉。
江聿知道车里的人是谁,肆意妄为惯了。他慢悠悠地开车,点评一句,“车技不错。”
“是吗?”
“你不了解,玩赛车的都这样。”
许柚望着车窗外,近视一百多度的眼睛无法在疾速狂飙的赛车里看清男人的脸,只是隐隐有一种感觉。
赛车又飚了一圈。
呼啸的风四起,将远处几个扎堆的人喊出的那句“祁哥”,一并同漂浮的尘土带了过来。
许柚眼睫倏地颤了一下。
心房某个最深处已经蒙了尘的地方,再次被轻轻敲击,刻意被她埋没在记忆中深处最底部的回忆,也一点一点地浮了上来。一年多不曾想起的那个名字,弥漫在耳边,风都吹不散。
她恍惚间听见江聿说,“祁哥这是不要命啊,这么开。”
许柚目光远望着,车玻璃倒映出她清冷的眉眼,终于出声淡问:“那是谁的车?”
江聿不以为意,“宋少。”
拐过了一个弯后,他解释道:“你以前生活在淮城,不知道京北市的事情也正常。宋家是京北市的资本大鳄,眼下宋家就这么一个继承人,圈里不熟的人都叫他宋少。”
许柚平静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江聿难得心情不错。
今天江老爷子见了许柚,对她很满意,临走前说这下可以安心去国外了。这代表着,他之后的生活会轻松自由很多。
当然他开心的,远不止于此。
江聿心里畅快,不知是想让许柚快点融入他身边的圈子,还是别的什么,他主动聊起了这位京北宋少的事情。
“听说高一那年他不顾宋家所有人的反对,离开京北去了淮城,就是你转学之前生活的那个淮城。一去就是两年半,直到去年他考进了京大,才重新回到京北市上学,现在大二了。”
似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来,江聿唇角微扬,“知道他为什么要去淮城吗?”
许柚忽然觉得车里有些闷,抬手降下车窗,声音波澜不惊:“为什么。”
“为了一个女孩儿。”
江聿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点诧异和微嘲:“不知道是谁,在他心底分量这么重,宁可弃了整个宋家,也要去淮城。”
此时半降下来的车窗,不合时宜地吹来一阵风,带着京北市干燥的闷热,而不是淮城海风的咸湿。
忽然间就这么吹得许柚心口发涩。
她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到底是为了谁;可也同样清楚,那个人不是她。
赛道上突然传来轮胎与地面的高速摩擦声,偶见几点火星四溅开来,那辆黑色赛车以极快的速度狂飙向终点,赢得比赛。
风声渐渐平息,比赛结束。
几辆赛车相继停下,打开车门,里面走出几个穿着赛车服的人,各个脸上洋溢着比赛后的兴奋和狂劲儿。
只有一个人,走姿稍显倦懒,脚步漫不经心。那人身上穿着黑白撞色赛车服,头盔夹在腕肘中,不经意露出的小半截手腕皮肤冷白,薄劲有力。
他走到一边的休息区,立即有几个穿着休闲装的人上前跟他说话,看样子都是京北市商圈里的少爷公子哥儿。
今天这场友谊赛,就是他们举办着玩儿的。
江聿将车缓缓停在一边,转头对许柚道:“来之前见了老爷子,算是让江家的人知道你的存在了。但还不够,得下车让他们这些朋友也知道你的存在,这样才有备无患。待会儿下车见到他们可以不用搭理,不过宋少你得打招呼,跟着我叫祁哥,也可以喊他学长。记得别跟着那些人叫宋少,他不喜欢。”
“现在下车跟我去见见?”
许柚自始至终都沉默着,她朝着窗外看,淡然的眸光在注视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时,一时间有些怔愣。
不知不觉中,距离那场失望至极的决裂,原来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她的目光久久凝望着窗外那道身影上,像是跨越了时间的长河,看向一个阔别已久的老熟人,没有挪动半分。
这种目光在许柚身上很少见。
起码在江聿看来是这样,他跟许柚做了一年多的高中同学,她这个人像是自带屏障,让人捉摸不透。这种隐隐带着一抹算得上“酸涩”的情绪出现在她的眼底,实在少见。
江聿食指点在方向盘上,有些不解:“那个就是刚才黑色赛车里的人,宋家少爷宋祈年,你认识?”
许柚还在看车外的人。
可就在那人心有所感,转头看向车这边时,许柚平静地收回了眼神,所有的情绪终归烟消云散。
她又变回了那个清冷的模样。
“宋祈年?”她带着点点疑问的声音响起。
许柚磨挲了一下左手腕,那里没有了狰狞的疤痕,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纹身。她不甚在意,像是在说起一个从未相识过的陌生人,声音淡淡——
“我不认识。”
刹那间,车外随意搭话的宋祈年,蓦地顿住。
他似有所感朝那辆车望去。
一眼,只看过去一眼,便和车内的女孩儿直直对视上。
时光像是裂开了一道缝隙,将他们之间相处的所有全部抹除。因为女孩儿看过来的眼神,是那么的陌生,陌生到他们像是从未相识。
女孩儿直白地与他对视,然后收回目光,等着驾驶座上的男人为她打开车门,甚至弯腰护着她的头。
两个人朝他走过来,就停在面前。
惊喜和意外接憧而至。
江聿像是这样介绍女孩儿无数遍,熟稔自然道:“祁哥。”
“这是我女朋友,许柚。”
宋祈年右胳膊肘夹着头盔,另一只手自然垂落地握着车钥匙,冰冷坚硬的金属硌手,他就这么看着她。良久,目光才慢慢地从她身上抽离,冷沉的视线落在旁边的江聿身上,“你女朋友?”
“啊,是,”江聿笑着靠近了些,“祁哥你太忙了,我就没打扰你。前些天是跟睿哥说的,带她来见见你们,怎么睿哥没说吗?”
李睿正好从观望台走过来,一听这话,笑骂:“这锅我不背啊,我跟他说了不下两遍,他自己不记得,赖不到我身上。”
“没事儿。”都是朋友,江聿不计较这些,他又和李睿介绍了一遍许柚,“我女朋友。”
李睿这才正眼打量。
着实惊艳。
实话说,一开始听江聿在手机里夸天夸地的时候,李睿还觉得是小情侣滤镜,情人眼里出西施嘛,一般般也能给他说出朵花儿来。现在亲眼见着了,才发现江聿的确没有夸大其词。
不用于一般的相貌漂亮,吸引人的是女孩儿身上那股气质,恬淡,清冷。更重要的是,一股由内而外的不服输、向上冲的生命韧劲儿。
李睿笑,“你好,我是李睿,你跟着江聿叫我睿哥就行。”
许柚其实见过他,但没说,她尽职尽责地当个漂亮听话的花瓶,“睿哥。”
“欸——甜!”李睿拍了拍江聿,随口寒暄几句后,欠欠地笑,“你小子,行啊。”
“必须的啊。”
“怎么样?”李睿肩膀轻撞了下身边一直沉默的人,他心大地继续开玩笑,“江聿这小子有点能耐,这么漂亮还聪明的才女他都能追到手,咱俩不行了啊。”
话落,又转头对许柚笑说:“这位从小都这样,惜字如金,多说一个字跟要他命似的,你别跟计较啊。你就跟着江聿喊他祁哥,或者学长都成,他也是京大经管院金融专业的,比江聿高一届。”
许柚垂眸,安静听着。
她能感受到从下车到现在,有一道强烈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如有实质,好像要用目光将她看穿、看透。但她不会永远都是十八岁,当年那个动不动就脸红,只会自我怀疑敏感的女孩儿已经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