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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与野犬(6)

作者:行止将至 阅读记录


在她眼前的不是一直笑容温和的父亲,也不是一向严格要求的母亲。

而是两具盖着白布的冰冷尸体。

白布之下,鲜血淋漓,面目全非。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我以后都听话,最听话,好不好……”

高烧不断的许柚一直梦呓着,枕头上被泪水打湿了一片。

张妈在许家工作十几年了,以前许父忙大学的课,许母忙公司的事,许宴和许柚是她一手带大的。后来双亲离世,兄妹俩的生活起居也是她照顾。

怎么会不心疼?

她不停地更换毛巾在许柚额头敷着,用手拍着许柚的身子,就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没事了,过去了,已经过去了。”

“小柚乖,爸爸妈妈不会怪你的,你是好孩子,是最孝顺最听话的乖孩子。”

可是张妈看着许柚现在这个样子,又多么想,她要是不这么听话就好了。

一直到后半夜,许柚的烧才降下来。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许柚病了三天才好全,头脑才真正地清醒过来。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问宋祈年,那天他到底为什么不来。

许柚性格不算温和,有时候还有些顽劣、放纵。但对于宋祈年,她一直都是算得上很乖,很听话,不会与他唱什么反调。

可这回许是因为高烧病了三天,也许是因为那个梦,心里不甘,还生气。

她执拗地要宋祈年给她一个说法。

可宋祈年却始终避而不谈,他看着气鼓鼓的许柚,轻挑眉梢,嘴角扯了一下,漫不经心:“真有私事走不开。”

“你生气的话,我给你道歉。”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许柚说,“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来。”

她纠结于他为什么没去,宋祈年似乎也同样有些好奇她到底去没去。

他问:“所以你去了吗?”

许柚心底有气,气他爽约,气他不说原因,她赌气撒了个谎:“没去!”

“嗯,那你是对的。”

宋祈年单肩靠在树上,头微垂,话说得云淡风轻:“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人,那样很傻。”

许柚眼睫颤了颤,心脏有一瞬间的滞疼。

她张开唇,还想继续问的时候,宋祈年眼底隐隐闪过一丝不耐。但他修养良好,耐心也足,从不会冷言冷语地拒绝别人,仍是唇角笑意淡淡地忍耐着。

只是那抹笑很冷,带着敷衍。

宋祈年看着她久不说话,好脾气地笑着问,声音听上去倦懒带着点温柔:“还想问什么?”

他总是这般。

在不经意间展示出半点温柔和耐心,少年唇角微扬,笑意漫不经心里还透着一抹凉薄,却足以引得旁人心甘情愿地沉沦,情愿就这么相信他,被他蛊惑。

然而下一瞬,等还想继续沉浸在其中时,便会被宋祈年眼底的冷漠和戏谑给击碎,那时才恍惚着醒悟过来,这人是没有心的。

他演给你看,把你当个小丑一样看着玩儿。

许柚又何曾不知。

她比淮城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熟悉宋祈年。

可她也比任何一个人心甘情愿地去沉沦。

因为许柚这条命,早就跟宋祈年这个人割舍不开了。

那天许柚没再问什么话,她心里带着一点委屈和怨怼,磨挲了下左手的疤痕后,转身离开。

于是便有了第二天,她一时冲动就在广播站里叫板的事情。

明明当时有很多话可以说,她大可以直白地在广播里问:为什么那天不来?

也可以开门见山地威胁:宋祈年,你是男人就说出原因,不能因为我一直听你话就敷衍我。

可站在话筒前的那刻。

许柚脑子跟犯了轴一般,眼前不断浮现着宋祈年那抹笑,没什么动态感,敷衍至极。

她又气又委屈,将自己藏了两年多的心思宣之于众:“宋祈年,我看上你了!!!”

不是问她去没去吗,她就是去了。

因为看上他了,喜欢上他两年多了,她去了。

不是不可以让别人知道他们认识吗,那她偏要说出来。

谁也没想到,事情闹得全校皆知。

可许柚想,她要求也没有很过分,她只是想听听究竟是为什么宋祈年要爽约,可他永远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勾着唇松散地笑一下,说着:“私事。”

直到今天,许柚其实已经不想知道了。

一根刺悄然埋在心里,越扎越深,直到慢慢消失在肉里,痛感变得麻木,便渐渐不会再在意了。只是不知道将来的某天,将它原地拔起时,会经历怎么样的一种疼。

既然宋祈年那么不想说,那她就不问了。

而且相比为什么没来的原因,许柚心底更在意他们约定那天见面所为的事情。

“喵。”

一声怯怯的喵叫声,突兀地在两人有些凝滞的气氛间响起。

宠物医院内的空调将温度降得很低,徐徐的冷空气缓缓下沉,从足底攀升至全身。成人身上的暑意消褪,只觉得一阵舒适,只有受了伤的幼猫瑟瑟发抖,似是有些冷。

“喵。”它又可怜地小声叫了一下。

许柚最先回过神来,走过去轻轻碰了一下小猫的后腿,感受着掌心之下的颤抖,“它是不是腿受伤了?”

“嗯。”

“那快点去找医生吧,都流血了,可能要做手术。”

宋祈年薄薄的眼皮半掀,精准捕捉到对面女孩儿脸上所有的表情。

在刚才的瞬息之间,她眼底的失落,怨意,直到后来的妥协,每一次情绪的转换都仿佛放慢了一帧帧图景,宋祈年尽览于眼底,即便她掩饰地很好。

察言观色,是宋家每个人的必修课。

这种别人眼里需要经过时间沉淀才能学会的功夫,宋祈年几岁时便已心领神会。

幼狮困于豺狼虎豹的噬人圈子里,形影单只,水深火热,他只能自救。

宋祈年眼底闪过一抹微讽,转瞬即逝。

他侧头看向许柚,说了句:“好。”

小猫果然伤得很重,拍了片子之后医生说幼猫的腿断了,而且伤口处沾了不少淤泥和污迹,不做手术处理的话,极大可能会干扰。幼猫没什么免疫力,随时可能会因为细菌感染死亡。

手术时间有些长,许柚和宋祈年在室外等了一个小时,手术也没结束。

“你打算养它吗?”许柚问。

宋祈年靠在椅背上,手指按着屏幕打字,“嗯”了声。

“你平时一个人住,空闲的时候还得去各个地方兼职,时间很紧的。”许柚小鹿眼亮了一些,试探性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养吧?”

这样她就有一个合理接触他的理由了。

到时候她就是它妈咪,宋祈年就是它爹地,一家三口儿。

她在心里偷偷想。

“不用,养个猫没多累。”宋祈年轻车熟路地拒绝她。

“我跟你一起养会轻松一点。”

许柚垂头看着脚尖,隐晦地提起另一件事,“我们现在是一个班了,可以跟普通同学那样说话,聊天,问问题,你没空的时候我可以帮你请假,也可以帮你照顾小猫……”

沉默半晌,她问:“我们可以不用装不认识了吧?”

“祁哥。”

第5章 否认

宋祈年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身形修长,两条笔直长腿随意地舒展开来。一条腿上搁着手机,里面是一张数学试题卷的照片,他平时忙着兼职,经常利用这样的琐碎时间做题。

也不知有没有在听许柚说话。

“祁哥。”许柚喊了声,嗓音温软。

宋祈年不紧不慢地收起手机,鼻尖短促地发出一声笑,分不清他此时的喜怒,只听得他说:“可以。”

“真的?”许柚有些惊讶,不曾想过他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难不成假的?”宋祈年轻挑眉梢。

“不不不!你都答应我了,不能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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