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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与野犬(95)
作者:行止将至 阅读记录
直到宋淮发现付薇在嫁给他以前,甚至在进娱乐圈以前就未婚先孕生下了一个女儿。那年宋祈年五岁,而那个未婚先孕的贱种已经快要八岁大。
被付薇下药利用上位、结果又被欺骗的宋淮发了火,发动所有的资本锁了付薇的资源和一切资本,他用一切手段,使付薇一下子从天堂跌落谷底,精神状态极差。而那时,宋老爷子也突然中风住院,宋淮真正地掌权宋家。
宋祈年也开始被培养成宋家继承人,因为付薇那层原因,宋淮对宋祈年这个儿子感情很复杂,不能说没有感情,但也有恨。
宋祈年就在这么一个环境长大,不知道爱是什么,他自小就被告知,他是宋家继承人。
是一个附属品,不该被赋予自己存在的意义。
“不是为了这一次拿第一,而是为了下一次拿第一,以后的每一次都要成为第一。”
“你要不是我宋淮的儿子,谁会高看你一眼。”
“宋祈年,你是宋家继承人,这是你存在的意义。”
“——你置身于一片沙滩,周身都是欢声笑语,”医生还在继续着,“他们跟你聊天,跟你说话,你的心情得到了无比的放松……”
宋祈年毫无预兆地睁开了双眼。
医生有些错愕,脸上一言难尽,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找到了打击。
可这也不完全是他的原因。
宋祈年的心理防线太严重,没有人能突破。
医生轻叹,“你的心理防线太过严重,催眠对你来说没什么用。你得跟我说实话,不然我很难帮你。”
宋祈年从沙发上坐起,他弓着背,胳膊撑在膝盖上,俯首沉默了会儿,尽快地让自己从刚才的梦境中抽离出来。
医生:“祈年,京尧让你来我这儿,就是因为咱们都是朋友,都可信,你不用这么提防我。就算你瞒着不说,凭经验我也能猜出一二。有些事情过去了就忘了,有些人过去了就算了。我说句不好听的,你的心理状态,现在真的需要心理干预。”
宋祈年仰头,浮皮潦草地看了医生一眼,从下往上的角度,他冷淡的眼神依旧有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他起身,拿起沙发靠背的大衣,往外走,“凭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我完全可以拒绝你。”
诊疗室里空空荡荡,只剩下医生一个人站在原地回想自己说的那句话,有些事情过去了就忘了,有些人过去了就算了。
而宋祈年,他不可能算了。
-
出了诊疗室后,宋祈年直接从京北飞淮城。航班落地时,已经是晚上七八点了。
淮城是一座很有人情味儿的港口城市。
一到夜晚,港口的航行灯全都亮起,给在深海中浮沉的船只照亮回家的方向。深色海面上的点点亮光,像极了璀璨银河,令人向往。
这是独属于海边城市的浪漫。
宋祈年订了一个酒店,餐饮住宿都是顶配,不愁住的不好。
反正在哪儿住不是住,都一样。
回酒店之前,他先去了一趟林笙的出租屋。
出租屋在一栋平价小区里,靠近初高中,里面有不少都是走读的学生和家长。这个点他们还没放寒假,每一户都灯火通明着,等着自家孩子回来,可能是一杯温热的牛奶,也可能是看似絮叨的关心后一碗热乎乎的汤。
宋祈年将行李箱放在楼道里,自己上了三楼,敲了下最外的门。
“来了来了,”里面传出些锅碗瓢盆的叮咚响,然后是主人穿着拖鞋走来开门的脚步,吱呀一声,铁门被人从里拉开,露出林笙意外的脸色,“阿祈,你来了啊,我还以为你得晚一点再来呢,飞机就是快。”
“快进来,我刚好给你做了面。”
宋祈年在门口驻留了会儿才走进去,淮城气温高,他脱下身上的大衣挂在椅背上,才坐到了靠门的椅子上。桌上很快被端来一碗长寿面,冒着热气,中间加了两个溏心蛋。
大人们总说,小孩子过生日得吃长寿面,还得吃鸡蛋,这样才能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宋祈年唇线抿直,默然几秒,“谢谢。”
林笙系着围裙,正忙里忙外的动作僵了一下。
所有的开心都被失落代替。
因为付薇,他们始终无法像真正的亲姐弟一样没有隔阂的相处。林笙忘不了那通从京北打来的电话,害得她唯一的爸爸丧了命,她沦落到别人家里当一个低声下气、寄人篱下的养女。宋祈年也忘不了后来她打回去的那通电话里,对他嘶声力竭地吼宋祈年你怎么不去死。
横亘在他们中间的上一代人和事,永远无法抹除。
林笙勉强地扯了下嘴角,“快吃吧,待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
宋祈年没什么胃口,挑挑拣拣地动了两筷子,“林家人还找你麻烦吗?”
林笙摇头,“没有,我毕业后就不跟他们联系了,再过段时间去跟他们解除收养关系,钱我之后会慢慢还给他们。”
“嗯。”
无声的沉默里,林笙想着前几天看见许柚的事情,“我前些日子看见许柚了,她现在淮城,你知道吗?”
“知道。”宋祈年淡声回,捏着筷子的手背却已绷紧。
“你知道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林笙挺意外的,“那你要不要去找她?如果她介意之前的事情,我来跟她解释。”
“不用,我自己的事我可以解决好。”宋祈年食不知味地吃着碗里的面。
吃完后,他规矩地把筷子放在碗面上,纸巾扔进垃圾桶,将桌面整理干净的像是自己在别人家做客。弄完一切之后,他才拿过椅背上的外套,站起身,“我吃饱了,先走了。”
林笙的视线从他疏离客气的动作,定格在那碗长寿面上。
碗里的面没动几口,两个代表长寿无灾的荷包蛋也一口未动。
少年越长大越疏离,他自幼缺爱,所以长大了也不再期骥亲情。反正这么多年过来,当一个有家不可归的飘零者,他都习惯了。
林笙送他出门,叮嘱道:“下楼梯小心一点,台阶滑。”
“嗯,你回去吧。”宋祈年单手揣兜下楼。
他的身影很快隐在楼梯的黑暗中,像深海中飘零的孤舟,找不到停靠的港湾。所有人都有家,他没有。
林笙就这么失神地站在门口一会儿。
“走了?”突然,另一道声音从另外一边的楼道中传来。
林笙回神,“嗯,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路煜走过来,“每次看到宋祈年,你就变得不开心,觉得愧疚。”
“我确实对不起他。”林笙垂眼。
“台风雨那天,不完全是你的原因,”路煜说,“主要在我。”
高三开学前的那个台风雨天。
路煜发现宋祈年跟林笙牵扯不清的同时,还跟十七班的许柚走得很近,于是以为宋祈年是想脚踏两条船玩弄女孩子的感情。那天他去找林笙,让她远离宋祈年,他就是个人渣,却碰巧被来找林笙的宋祈年撞见。宋祈年警告他不要再纠缠林笙,他冷笑着说不可能,两个人打了一架。
路煜家庭破碎,他从小就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外表单纯善良无辜,其实下起手来很重。而宋祈年自幼被宋淮严格培养,身体素质远超同龄人,看似冷白清瘦的手臂,青筋暴起时力道很狠。
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
直到宋祈年一脚将路煜踹倒在地,爬不起来。
林笙想要阻止,可天下着台风雨,她突然呛地剧烈咳嗽,身上没带药。
狂风大作的台风雨天,无论在哪里都不安全,路上还容易积水交通堵塞。宋祈年来不及多想,将唯一的干燥外套披在她身上挡住雨水,送林笙去医院之前,他想起了校门口的那个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