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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是昏君,被冤枉的+番外(72)

作者:幽幽不默 阅读记录


王鹤亭在一旁和稀泥,祁峟心烦,握剑的手稍微一抖。

但很快稳定下来。

祁峟不反驳王鹤亭的话,只抬起闲置的手拨开了赵王世子嘴里的手帕,赵王世子狼狈地吸了几口新鲜口气,连翻好几个白眼,气若洪钟:“我弑君不成,死之有憾;没能成功为父报仇是我不孝。他日,若有人手刃了这个暴君,诸位大人,请为我烧上一封书信报喜,切记切记。”

“国必亡于你手!”

赵王世子深深瞄了眼祁峟,脖子一伸,毫不犹豫地抹脖自尽。

他与父王交出两条性命。

祁峟背负一辈子暴君的骂名。

他亏,但祁峟也不赚。

赵王世子死了,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祁峟一身,祁峟心里麻木,面上却带着笑。

皇位下堆砌累累白骨。他若是不够狠,他这个皇帝只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若是他的指令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否认,那他这个皇帝,与吉祥物何异?

他稳步迈上皇位,声音孤寒,带着入骨的冷,“亲属朋友买了低于官价的奴隶,九族一同缴纳二十年的地税;身有爵位者,降爵一等,身有品级者,降品一级。”

“诸位可有异议?”

众臣皆唯唯,俱是沉默,算是默认。

皇帝发起狠来连宗室都杀,他们这些外人,又算得上什么呢?

倒不如先答应陛下。

至于日后征税时,凑不够二十年地税,那他们又能怎么办呢?陛下总不能卖了他们这些臣子的家属抵债吧。

还是有那么一两个胆子大的官员认为祁峟此举不可理喻。

刑部尚书何玉琢壮着胆子问祁峟,“陛下,您又何必如此苛责诸位大臣呢?”

祁峟没忽视何玉琢的怨念,轻飘飘解释道:“买卖同罪。”

祁峟陷入沉思,如果不是贵族官吏们兼并的土地格外多,需要的奴隶数目大,人口买卖的市场又何至于爆满!

如果每一个地主只占领有限的土地和人口,那怎么会有数不尽的家庭妻离子散、亡无埋棺之地、生无送终之子。

买卖同罪,轻飘飘一句话。

道不尽平民百姓的无奈与辛酸。

大臣们对买家连坐的处罚终于释然,他们又开始关注起对卖家的惩处来。

“陛下,有些人贩子犯了滔天大罪,买卖人口无数,死了也就死了。”

“可有些人贩子才刚刚走上歧路,还没来得及作恶,就要被处以死刑,这不合理。”

“依臣愚见,应以人贩子拐卖的人口数量定罪!少则轻罪,多则重罪,如此才有公平可言。”

何玉琢言辞恳切。

“公平?”

祁峟笑了,他笑何大人天真的可爱。

少则轻罪,那贩卖人口成百上千的人贩子只需要牺牲十几两、甚至几两银子,随便推个拐来的妇女男人抵罪,他们不就成了作恶不多的、良心尚未坏透的、心有苦衷的可怜人了吗?

呵呵!

祁峟一边嘲讽何玉琢天真,一边费尽心思栽培他,他轻言细语地开口,“不能因为他们还没来的及做下更恶毒的事情,就默认他们罪不至此。”

“悔不当初的人都是因为受到了惩罚。”

“逃过惩罚的人总是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他们吃着人血馒头,却又逍遥法外,一边快活着数钱,一边骂几句朝廷里的人废物,人家开心着呢。”

你说他良知未泯?

他的良知自他作恶的那一秒起,便不复存在了。

心生恶念的人,哪来什么良知,不过是后怕。

怕自己落入法网、怕自己跌进18层地狱、永世不得好死……,怕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自家的孩儿子孙被贱卖了给人当牛马。

“放了他们?”

“饶了他们?”

“让他们继续出去祸害人吗?”

“你是不是觉得他们拐卖的小孩少了,罪恶尚不够大,存了心思放他们出去干波大的?”

“然后你才能心安理得地给他们定罪?”

祁峟声音越说越冷,他看重何玉琢,但若是何玉琢一而再再而三地与他唱反调,他不介意亲手罢免了他。

哪怕何玉琢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官员。

第41章 墨刑烙刑

“微臣惶恐”,何玉琢悻悻然闭了嘴,不再说话。

祁峟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

只扭头问崔海河、王鹤亭等上了岁数、见多识广又脑子活泛的官员,“被低于官价贱卖了的小厮丫鬟们,爱卿可有什么妥当的处置方法?大家畅所欲言就好,不必拘束。”

崔海河、王鹤亭等人暗中对接了眼神,俱是无奈地摇头,不发一言。

妥当?

如何才能妥当?

那当然是将他们的奴籍去了啊!

但这话能说吗?

不能。

别说是直接去了丫鬟小厮们的奴籍,就算单纯只是让金主们补齐丫鬟小厮们的卖身钱,这怕都不是容易被世俗接受的事。

买卖买卖,一手交钱一手拿货的事情,怎么好出尔反尔呢?

卖出去的货物还有补差价的时候?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谷价麦价还一年一变呢!

凭什么奴隶的价钱一成不变!

崔海河、王鹤亭等人惆怅,这事若是闹大了,京都的名望公卿和地方的豪强大户联合起来抵制大祁律法,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但这事草草敷衍下去,陛下哪里,怕是不好交代。

祁峟哪能不知道他们的顾虑,但他就是要看看崔王等人的态度。

看他们是忠于阶级,和天下豪强为友,做那德高望重的名臣贤士;还是不惜千夫所指,坚定拥护他这个皇帝,做他的幸臣佞臣。

选择权在他们,他不干涉。

祁峟无意勾起党争,也无意强迫群臣们站队。

他只是,急需一批人帮他办事。

这批人要有胆量、不惧人言诋毁;要有能力、不至于好心办了坏事;要清正廉明、私心远小于大义。

至于出身、家世、人脉……,那都是完全不重要的东西。

清白干净的家世和社交圈反而是加分项。

朝堂一时寂静,鸦雀无声。

王鹤亭率先打破沉静,他坐在竹椅上,身子骨明显不好,但精神硬朗,时间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却让他看起来更加从容智慧。

“回禀陛下,老臣以为,这些可怜人境遇悲惨,吃惯了苦楚。人生来智慧,他们不该是一辈子给人当牛做马的命。”

“陛下应解除他们的奴籍、赐予他们田地,准许他们自由、独立地经营他们自己的一生。”

众臣皆哗然。

他们都知道王鹤亭是个清高孤傲的,时不时嘴几句皇帝、刻薄几句同僚,虽身居高位,却很少和人往来亲近。

杜后执政时,架空了吏部的权力,他不依附杜后;祁峟登基,更是将免官任官的权力死死攥在掌心,他不依附祁峟。

大家都知道王鹤亭是不屑于讨好权贵的人,平民出身的他,宁愿与贫穷寒酸的农人猎户结亲,都不与望族豪门攀亲。

原先大家只当他自卑。

现下,大家伙觉得,他是真不忘初心。

王鹤亭是真的时刻惦记着自己的农户出身,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科举改变了大多数人的命运。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是多少读书人一辈子的奢望与梦想。

但,通过科举成功实现阶级跃迁的人,大都不愿直视自己的寒门出身,他们挣着抢着与贵女结亲、娶贵女入门;严格把控儿媳、儿胥的家族门第,存着“三五代内,改吾贫贱之血”的心思。

尝试过权力的滋味,见识过金钱繁华的人,试图避讳不堪卑贱的出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但站在权力的顶尖,俯下身子,却依然觉得农民、猎户品德高尚、持身清正,是尤为难得的事。

上位者俯视众生,大多是悲悯、同情的目光,他们看见苍生的苦和难,愿意拯救他们、帮助他们,便算是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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