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烧(2)
“虞微,你知道我是谁吗?”
男人声音清冷,隐隐含着点怒气。
从小到大,虞微总是能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这一次,她也知道,他是真的在生气。
就因为一个酒精上头了的吻。
女孩往后退了一步,鼻尖耳廓都被风吹得发红,眼睛像是浸在一片湿润的湖泊里。
她看起来好像要哭,但是到底没有眼泪。
“没必要生气吧,哥哥。”她声音又轻又软,透着点无所谓的笑意,被风吹得微微发抖,“我只是认错人了而已。”
男人只是声音冰冷:“下次不要喝这么多了。”
他头一次,把她甩在后面,让她看着他的背影,连头也不回。
就这么一走走了五年。
……
“微微,怎么了?找不到衣服了吗?”外面许烟烟看虞微半晌没动静,觉得奇怪,扯着嗓子叫了一声。
虞微深吸一口气按掉手机,出来时依然还是那副时时刻刻都笑眯眯的元气模样,伸手揉了揉许烟烟炸毛的脑袋:
“没有啦,只是我们家有个大魔王要回来了,晚上小火锅是吃不成了,给你发个小红包好不好?”
许烟烟说:“哎呀,你自己片酬也没多少,平时够大手大脚的了。”
她痛心疾首地看着虞微,好像在看一只地里冻得梆硬的小白菜,明星这一行虽说赚得多那也分人,像虞微这种,赚的都还没有花出去的多,自然是要精打细算着些。
虞微自己只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十八线,身边除了小助理,也没有别的人。经纪人秦姐手下还管着十几号艺人,能把她塞进这个大牌云集的剧组已经是十分重视万分看好了。
好说歹说送走了许烟烟,出来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
深秋的天到底还是冷的。
拍戏的地方在郊外,距离市区还有好一段距离。
虞微裹紧了身上的风衣,低头看叫来的车还有几分钟到。
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无声无息地停在了她身前。
虞微一愣,抬起脸来。
驾驶座的车窗缓慢地下降,方才还在新闻里的那张脸如今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就连衣服也还是在机场时的那套,灰色羊绒大衣衬纯黑高领毛衣,冷淡清隽得像是一尊玉雕的神像。
男人脸上的金丝眼镜反着一丝浅淡的寒光,虞微只能听见他低沉冷淡的声音:
“上车。”
就算是几年不见,虞微听见这个声音还是下意识照做。
到了副驾驶座上,虞微才如梦初醒,有点悻悻地转过脸去看窗外的风景,有点不太高兴,带着点冷淡和嫌弃:
“你怎么来了?”
她觉得薛逢没事找事。
要是被有心人看见,指不定又要多一点乱七八糟的新闻。
她的黑料已经够多的了。
这么一看,薛逢回来果然就没什么好事。
“我要是不来,你还要等多久?”
薛逢开着车,没什么表情地直视面前暮色浓重的天空。
车轮碾过枯萎的黄叶,发出微弱的声响。
天色越来越暗的时候,车窗上倒影就越发清晰起来。
虞微看不见外面的风景,却能清晰地看见薛逢的侧脸。
男人生了一张书卷气非常浓重的脸,眉目秀美,鼻梁高挺,就算是当今最红的流量小生都没他生得俊朗标致,偏偏气质太冷,十里开外都觉得被冻得起冰碴子。
这么冷冰冰的,难怪快三十了还是单身。
到底哪个女孩能受得了他。
虞微嘟嘟囔囔说我自己还叫车了呢,斤斤计较地跟男人理论自己莫名其妙被扣的违约金,却看见薛逢蓦然皱起眉,突然往虞微这边看了一眼。
虞微最熟悉他这种眼神,小时候闯祸了薛逢眉头一皱,虞微就要屁股开花。
她哆嗦了一下,结结巴巴道:“干,干什么?”
薛逢语气更冷:“玩水去了?身上这么冷。”
虞微耳朵里嗡嗡响。
她哥在她心里就是个神通广大到变态的人,是以虞微都没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蠢问题,但是看出她跳水这种事就属实有点变态了。
当初美其名曰是为了梦想,不顾妈妈的反对出来当演员,也很硬气地没有用过家里的人脉,从来没有把拍戏遇到的那些腌臜事跟她妈说过,也免得妈妈和薛叔叔担心。
虞微下意识摸了摸被吹干的长发,也不盯车窗了,眼观鼻鼻观心道:“这个天气谁不冷啊,在外面拍戏拍久了点呗。”
薛逢眼神很深,似乎在考量虞微话里的真实性。
虞微觉得有点烦。
莫名其妙的,从听见薛逢回来的消息开始,她就心情不好。
这算什么?
走了这么久,一回来就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女孩把手肘往车窗上一撑,语气有点控制不住地尖锐起来:
“我说薛少爷,我也是个大人了,不要再像以前一样把我当小孩了吧,你都离开这么多年了我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她平时不是个这么坏脾气的人,面对天大的事都还能撑着一副漂亮的笑面,偏偏面对薛逢,就变得尖酸刻薄起来。
“你走了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自由自在了,别管这么多不行吗?”
“我们现在很熟吗?”
她语气也跟着冷,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却像是盈盈浮动的星子。
车里陷入一刹那的寂静。
车子缓缓地驶入市区,方才荒凉静谧的景象骤然变得繁华拥挤起来,车窗上清晰的人影也瞬间被外面五光十色的霓虹冲淡。
等红灯的间隙,薛逢从夹层里拿出一条粉色的绒毯放在了虞微的膝上。
那条毯子洗得很干净,带着点老旧的发白,散发着一点淡淡的洗衣液的香气。
薛逢还是没有看她,语气却反而软化下来,有点哄人的意味:
“没有管你,只是衣服穿太少了会冷。”
虞微还等着他跟自己吵架呢,冷着她也行,被这么突如其来的招数弄得一呆,气也生不下去了,呆呆地拿着那块洗得干干净净的绒毯,后知后觉地感到有点尴尬。
“谁要你假好心。”她裹着那块毯子,闷闷地说了一声。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虞微披着绒毯,靠着车窗,气着气着就在无声的颠簸中陷入昏昏欲睡里。
薛逢心无旁骛地开着车,在绒毯从少女肩头滑落的时候,又拾起替她盖好。
车子缓慢地驶入豪宅区,在一栋灯火通明的别墅前停下了。
虞微下车的时候还是把那块粉红色绒毯团吧团吧丢回了他的车里。
薛逢低头仔仔细细地将毯子叠好放回夹层。
虞微等得不耐烦,下意识:“哥哥,怎么还不走?”
薛逢整理毯子的手顿了顿。
“这还是你今天第一次叫我哥哥。”
“什么?”
薛逢声音太低,虞微一时间没有听清,拧着眉看他。
那张小小的,雪白的脸蛋掩映在海藻般美丽的长发中,像是晚风中衔着霜露的绢白蔷薇,漂亮得叫人心生怜爱。
薛逢摇摇头,身上的冰冷忽然消融了。
“知道了。”他提高了一点声音,下意识捉住了虞微的手。
女孩的手纤细柔软,泛着点微微的凉意。
虞微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薛逢,松手。”
薛逢的指腹上带着一层薄茧,从虞微手背上抚过时留下一道浅淡的红印。
虞微咬着牙:“别逼我在叔叔和妈妈面前抽你。”
不远处就是别墅门口,父母正准备着晚餐,完全没想到花园车库兄妹之间的刀光剑影。
这个距离实在是暧昧,薛逢骤然发现,原来妹妹已经长这么大了。
可惜虞微没再给他说什么的机会,气冲冲地拎着包走了。
虞微的妈妈虞女士,早已经在门前等着了。
看着两人一起进门,她有点惊喜:“怎么一起回来的?我以为小微又要迟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