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别后+番外(9)

作者:什泱 阅读记录

走出平塘街,章美霖给石头去了个电话,让饶冬青别去乡下老家,跟着车回市里。

方纪辉没想到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又给饶冬青招来一顿打,并且严重程度甚过以往任何一次。

章美霖依然把人关进屋里教训,可能是打狠了,闹的动静比以往要大许多。里头呜呜哭声变至撕心裂肺的哭喊告饶,方纪辉在外头听得坐立难安,强烈的心慌直涌上来。

他拎起手边的椅子砸向房门,巨大的冲击声让一切都安静下来。章美霖慌忙开门,面对沉着脸的方纪辉有些手脚无措。没等她开口,方纪辉语气不善道:“自从你们搬来,家里就没清净过。”

“对不起啊纪辉,打扰你学习了。”章美霖小心陪着笑,那笑太过勉强,脸上肌肉像是拆开了又生硬地组合到一起,说不出的怪异。

晚上方纪辉躺在床上久久难眠,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在眼前挥之不去:饶冬青全身赤裸着缩在角落,身上盖一件校服外套堪堪遮着,一头长发被齐齐绞至耳根,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半夜实在睡不着,他起身走出卧室,阳台上有人,借着小区里微弱的照明灯,他看见章美霖站在那默默擦眼泪。

第九章 -修订版

章美霖十六岁那年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两人彼此爱得疯狂,能为对方生为对方死的那种疯狂。

那个男人比章美霖大了近十岁,玩摇滚的,日常跟着乐队四处演出,居无定所。章美霖家里自然不同意,在他们眼里这是典型的不务正业,社会上瞎混的流氓痞子。

可章美霖铁了心要跟他,学也不上了,半夜翻墙偷跑出去跟他私奔。再后来大着肚子回来,木已成舟,家里没办法,草草摆场酒,算是结了婚。

生下饶冬青时,章美霖刚满十八岁。身份的突然转变让她一时难以适应,面对这个意外而来,只会嗷嗷大哭的小生命有些抗拒。

好在家里有长辈帮忙带,那个男人也确实真心对她,生活一应不用她操心,大人小孩都被照顾得十分妥帖,一直到饶冬青长到半岁,章美霖给她换尿布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为了照顾刚生产的章美霖和孩子,饶正锋缺席乐队演出大半年,迫于生计也好,追求理想也罢,再不舍还是得离家。两人计划等孩子大些了,章美霖再跟出去。

只是饶冬青体弱多病,三天两头往医院跑,实在没办法跟着父母四处奔波。外出两年后,章美霖还是决定待在老家,把小孩的身体养养结实。

孩子的爷爷奶奶都很朴实和善,一辈子务农,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他们当地县城,普通话都不大会说。爷爷还好,日常交流没问题,奶奶就只会说些“吃饭”“你好”之类的简单词汇。

村里盛行早婚,当初饶正锋说什么也不肯结婚,一门心思扑在他们看也看不懂的音乐上,着实让家里人操了不少心。二老只生养了一个孩子,如今儿子终于成家,又得了这么个可爱的小孙女,可把老两口高兴坏了。

夏天天热,晚饭通常摆在院里吃。爷爷把饶冬青抱在膝上,摇着蒲扇替她扇风驱蚊,做鬼脸逗她,她一笑,爷爷也跟着笑,笑出眼角几道深深的褶子。

奶奶拿筷子夹出鱼背上最嫩的肉,拿小碗装上,细心挑出鱼刺,然后塞到饶冬青肉乎乎的小手里。张罗好晚饭,她去喊章美霖,“美霖,快来吃饭。”这是她说得最标准的一句普通话。

邻居大婶过来串门,和二老聊天,说的方言,章美霖听不懂。她安静吃着饭,中途大婶突然找她说话,“阿妹福气好噢!我问你婆婆怎么都不放手让你干活,还反过来老的伺候小的,你猜你婆婆怎么说?”

章美霖看向大婶,等她接着往下说。大婶把话翻译了下,“女娃娃离家那么远,嫁过来再吃苦,不行的。”

二老做多说少,不善言辞,他们毫无保留对这个儿媳妇的好,章美霖是能感觉到的。尽管丈夫不在身边,在家带孩子的生活单调无趣,但婆家人待她亲切友善,日子平淡温馨,也挺不错。

很快饶冬青上学了,每天章美霖都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小姑娘对编头发有特别的执念,喜欢五颜六色的皮筋扎出满头辫子。章美霖就按照她说的,给她编不同样式的辫子,能连着一个星期不重样。

去幼儿园途中有段不平坦的石子路,自行车打那过,摇摇晃晃颠屁股,为此章美霖特地勾了个太阳花花型的坐垫,里头塞满棉花,绑在自行车后座上。

周末章美霖常带饶冬青去镇上逛,出门前先精心打扮一番,试了衣服在她面前转圈,“宝宝,妈妈穿这个好看吗?”或是别了发卡凑到她面前,“宝宝,妈妈戴这个好看吗?”

不管问什么,饶冬青都点头,眼睛乌亮亮盯着章美霖。她的妈妈是真的好看啊!

饶冬青特别喜欢看章美霖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的样子,看她从抽屉里翻出不同的小物件往脸上上妆,最后松开一头大波浪,用手梳理好,再束一条发带或别一个发卡。

有时候章美霖见饶冬青看得入迷,小脑袋跟着上妆的动作来回转,忍不住笑起来,把人牵到跟前,拿口红在她额头上点一个小圆点。

当然,母女俩的相处并不都是这么和谐温馨。饶冬青小时候也挺皮,跟着同村的大孩子爬树掏鸟窝,下河沟捉泥鳅,钻庄稼地里扑蚂蚱,玩完回家不是一身泥就是一身水。

每次章美霖都气极败坏出言威胁,“饶冬青你等着,你爸马上回来了,他一回来我就让他好好收拾你。”

可真当饶正锋回来,小丫头给抱得高高的,举过头顶转圈圈。小两口围着她编辫子,逗她高兴。她要求编很多很多辫子,章美霖要她说个具体的数,她认识的数字里一百是最多的,于是就照着一百个来。

编完满头小辫子,她跟着奶奶去村头戏台看戏,傍晚奶奶哭着回来说孩子不见了。邻里朋友全出动去找,最后在后台戏服间找到她。章美霖一看见人,上去就是一巴掌。

饶冬青长那么大没挨过打,一下被打蒙了,也不敢哭。等回去后,饶正锋把人抱到怀里,心疼地给她揉巴掌印,这才放声大哭,不依不饶哭了一晚上。

终于把人哄睡下,饶正锋从床边站起身,转头看见靠在门边的章美霖。她冷哼一声,“就使劲惯吧。”

饶正锋回头看了眼,无奈摇摇头,笑着责备一句,“臭丫头。”

章美霖脚步轻缓走近前,饶正锋侧身让出位置,目光紧紧落在她身上,看她给饶冬青掖实被角,动作小心轻柔。

“今天吓着了?”

“能不吓着吗?就生了这么一个。”

饶正锋弯腰亲了下酣睡着的小人,把章美霖拥进怀里,揽腰抱起往外走。

日子过很快,渐渐地,饶正锋的演出邀请越来越少,待在家的时间多起来,可终日郁郁寡欢,琴也不弹了,歌也不唱了。章美霖知道他不甘心这些年没闯出什么大名堂,可成名哪那么容易,就算成了名,为此付出的代价也绝不会少。

家里老的小的都需要他,章美霖试着劝他换条路走。他也确实听进去了,不久张罗起吉他培训班,开在市里,地方选在实验中学旁,一来有就近的生源,二来饶冬青过两年要上初中,他打算把她送到市里念。

因为户口不在市区,进实验中学每年需要交一笔高昂的择校费。饶正锋的培训班办得很红火,支付那笔花销并不吃力。那几年他们的小日子过得很美满,可后来饶正锋出了事,一切美好化为乌有。

出事那天晚上,饶正锋去朋友家喝酒,回去路上摩托车翻进河沟里,人没了。那水一点也不深,村里的小孩在那捉鱼捉泥鳅从来没出过事,可他撞下去时头朝下,水刚好淹过下巴,人就再没站起来。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老婆在家等我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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