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芊芊周身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赵略眼睛只能停在她那双保养得宜的手上。

孟沛初从赵略家里出来就接到了父亲给安排的相亲信息。他心里冷笑，孟总的性格果然一如既往地急躁。

半岛酒店的二十三层，除了有个江景，肉不新鲜，菜没特色，所有谈恋爱的人却都喜欢往这儿跑。

来的是城里张家的二女儿张璧影，张家前些年房地产生意做得红火，但已是强弩之末，着急转型，喜欢找他们这些和高科技沾上些边的实业。

张璧影大约也是被父母亲逼着来的，迟到了半个小时，却在见到他的那一瞬倒有些惊喜的样子。

孟沛初享受这种异性的眼光，由此也知道自己大约长得不错。

张家姑娘性格活泼，说的故事都是他不熟悉的事情，从幼儿园到大学毕业，有的人他大约知道，有的人他也不太清楚，他们这个圈子，来来去去很多人，尤其是他前些年一直被他父亲放在外面念书，近三年才回来，和本地同龄人接触不多。有时候会有一些饭局需要全家出席，孟总会为他介绍到场的人，他也懒得费心思记。他身边的朋友一直很固定。

窗外江景很美，却很无聊，无非澄江一练。孟沛初抬头就看到了赵略。

她还是一贯冷冷落落的样子，低着头刷手机，十分专注。

他想起早上自己心血来潮冲到她家里说的那段话。

“与其我和别人在一起，不如和你在一起。我还挺喜欢你的。”

“不过为了让你能顺利嫁给我，可能我要先和其他人相亲。”

孟沛初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莽撞过，不禁有些脸红。

张璧影等着对面的人安排接下来的活动。

孟沛初一直注意着赵略，她们那一桌倒是热闹。

赵芊芊看上去很忙，一直对着手机发送语音。他看到赵略低垂着头，后脑勺和脖子是一个完美的弧，有几绺头发散下来。她正好挡住了外面正在往下掉的太阳，也就成了光明和黑暗的分界线。

餐厅有人在弹钢琴，配合着肖邦的钢琴曲，孟沛初咂摸出了些在这里谈恋爱的滋味。

“你看什么呢？”

张璧影拿手在他眼前晃。

孟沛初被吓了一跳。

张璧影顺着孟沛初的眼神看过去，恍然大悟的样子，又有些愠怒：“你这不是耍我？”

孟沛初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张璧影起身往赵略那一桌走去。

“赵芊芊是吧？那谁，我朋友他喜欢你。”说着她指指孟沛初。

张璧影声量不小，周围有人转过头看向她们三个。

孟沛初心道不好，直直地走向赵略，然后他就在一天中的第二次看到了赵略的笑，只不过那笑里，嘲讽的意味更浓些。

赵略看一出好戏的样子看着他们三个，后退了几步，孟沛初毫不怀疑下一秒她会拿出手机录下他们三个人。赵芊芊一如既往地娇蛮，端着胳膊等着孟沛初要联系方式。张璧影是个性格脾气都爽朗的姑娘，催他：“人我可都介绍给你了，你回家自己跟你父母说这次相亲的结果，我不负责。”

孟沛初气得脸都皱起来，拉着张璧影往外走。

直到下了电梯，张璧影也没搞清楚状况，连声问“怎么了呢？”

“你怎么走？”孟沛初一下子冷下来，问。

张璧影不明所以：“所以到底怎么了呢？那不是赵芊芊吗？他爸不是这些年发展也挺好来着，跟你们家也有合作。”

张家二小姐原本也是抱着完成任务的心态来相亲的，只不过来的人比她的设想强了些，就多了些兴趣，但没想到这人真正感兴趣的人是赵芊芊。

赵芊芊这个人最大的乐趣是成为人群中最闪耀的那颗星。很多时候，张璧影都不理解她的执念。拍照时成为C位有什么用呢？被所有人夸漂亮又能怎么样呢？赵芊芊的人生就是为了赢得别人的目光而活。有次，张璧影和赵芊芊的衣服撞衫了，张璧影没觉得有什么，人总不能被一件衣服绑架，她们又不是什么大明星。赵芊芊颇有些生气，在旁边的商场新买了一身衣服换上。这件事本也没什么，张璧影在卫生间里看到了赵芊芊扔下的那身衣服，她这才想起来很多人都在夸她这身衣服衬人时，人群里有人寒着一张脸。她不知道的是，赵芊芊这样的人，人生最恨被别人吸引去眼光。张璧影觉得赵芊芊挺没意思，连带着对喜欢赵芊芊的孟沛初也有了几分轻视。

孟沛初不耐烦，继续问：“你到底怎么走？要我帮忙叫车吗？”

直到张璧影被孟沛初塞进车里，才想起来现场还有另一个人，而孟沛初好像就是在看到那个人之后，眼神被定住了。而那个人……好像是赵芊芊的堂姐赵略。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张璧影舒舒服服地坐在车里时想。张二小姐闲得无聊，觉得正好可以看一看这一出好戏。

送走张璧影之后，孟沛初松了一口气，心里笑自己这么大岁数了，怎么一头栽进这种闹剧里。

他看着江边的落日，整个城市像是在落日的余晖里盹着了。

第五章 帅哥都只跟帅哥一起玩的，哪轮得到我们凑热闹

赵略第二天就去研究中心报道了。

昨天孟沛初走后，赵芊芊肉眼可见非常高兴。赵略免费看了一场大戏，心里对孟家二公子少得可怜的印象分又减了几分。

晚上睡前，赵略收到了孟沛初的好友申请。她想起自己要入职的研究中心还拿着孟家的钱，而且孟沛初的那句“万一以后有能用得着我的地方”多少起了点作用。

她不是什么多清高的人，要吃饭要生活，还有她要决心完成的任务。

孟家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她没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虽然因为父亲的缘故，孟家也不至于不管她，可这一切仅仅建立在孟寿堂还在世的基础上。孟寿堂年岁已高，等他一走，孟家恐怕没有人能记得她。

世界上的一切都是通过交换得来的，她没道理不懂这个。她这辈子，也就遇到过一个不计较付出对待她的人，如今那个人也走了。

赵略翻开床头的笔记本，漫无目的地画着。她在画他想象中的生活——应该在一座山脚下，有山、有水、有花园。小时候蒋若愚给她讲过唐诗故事，“种豆南山下”应该就是这样的生活。大一点了之后她才知道下一句是“草盛豆苗稀”，又知道诗人披星戴月、夕露沾衣地料理这些豆苗，心说诗人还不如去做官呢，明明不适合种地啊。若是蒋若愚知道了她这样的想法，一定会笑着说她心不静，体会不了诗人的高尚情操。

这样想着，赵略竟睡着了。

等她第二天醒来，洗漱的时候看手机，就看到孟沛初给她发了微信，大意是昨天晚上在酒店的场面都是误会云云。

赵略没回复，顺手点了“消息免打扰”。

洗漱完吃了简单的早餐，沿着教工路走到头左转，就进到了Z大。

Z大还在放暑假，校园里没什么人，安静地能听到鸟鸣的啁啾声。赵略走到研究中心门口，看到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女孩儿在张望。

女孩儿看见她，迟疑地问：“你好，请问这里是研究中心吗？”

赵略点头：“对，我是新入职的研究员赵略。”

女孩儿眼眸一亮：“太好了，我也是新入职的研究员，我叫王双双。”

“咱们一起吧！”

说着挽起赵略的胳膊要和她一起走。

赵略身体一僵。她不习惯和别人太亲近，像小说里写的那些女生们手拉手一起去卫生间的生活，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过。

王双双却丝毫没注意到这一点，叽叽喳喳地说着来这里的车怎么坐，早晨如何堵车，又问她的学习背景，没等她问，就报出了自己的学习经历——国内某知名高校的本硕。

赵略笑，知道这是国内工作和人打交道的第一步，也是当下内卷的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