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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有夏(27)
作者:青炽 阅读记录
他低头看她,戴着头盔和空呼,她只能勉强看见那双眼睛。
被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劫后余生的心境非经历不能明白,难怪他们看向言峥时眼里充满感激。
“后来呢?”叶问夏问。
梅娅:“后来奶奶带着我想去感谢言队长,但是当时他们已经准备离开,我和哥哥追了好几里,才得知原来他姓言,是拉萨的消防员。”
拉萨的消防员。
叶问夏在心里重复着。
........
从多吉家离开,老太太给装了好些东西。
酥油茶,风干牛肉,还有当地的一些吃食。
晚上八点,县城已经逐渐安静下来,路灯将身影拉得极长。
两人并不着急,散步的慢慢往回走,叶问夏将两只手缩进袖子,确认前面没有障碍物后倒着走。
言峥手里拎着老太太给的东西,眉骨轻抬,“想问什么?”
叶问夏摇头又点头,“你之前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她指被多吉打断的时候。
言峥眼眸微动,耳边响起她去洗手间时接到的电话。
“你的调任申请还有十天就到期了,你真的想好不再回来了?”齐支跟他做最后的思想的工作,“言峥,你要是自己想清楚了不再做消防员,我们尊重你,但你真的想明白了吗?”
他真的想明白了吗?
未来未卜,到拉萨后的打算,送走她后的打算。
全都没有。
庆幸多吉打断了他的话。
“干嘛?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叶问夏问。
言峥嗓音淡淡,“随口问问。”
叶问夏不太相信,“随口问问你关心追我的人多不多干嘛?我还以为你想追我呢。”
言峥拎袋子的手稍稍握紧,“拉萨离曲京太远了。”
叶问夏点点头,“这倒是,幸好你没说要追我,不然我真不跟你一起了。”
言峥:“为什么?”
“你想啊,我们注定要在拉萨分开,这个时候你说追我,我又不可能留在拉萨,你呢也不可能来曲京,所以你想在最后这几天追我什么?”叶问夏说着上下打量他一番,“只能说明,你不怀好意。”
言峥轻笑一声,“好险,差点就没歌听了。”
叶问夏哼了声,又问,“听歌吗?”
言峥:“听。”
“你等等,我找找耳机。”
叶问夏在包里翻找了好一会儿,比熊样式的耳机仓打开,她试了试声音,将其中一只给他。
耳机是半入耳式的,L旁边刻着Y。
“开始。”她说。
轻缓音乐流淌进耳朵,为这条路,这长夜赐予故事。时间都仿佛慢了下来,他们步伐一致,踩着路灯前行。
黑夜静谧,故事总要被某盏路灯照到。
“梅娅跟你说了什么?”他问。
“说你怎么从废墟里将她救出来,自己被砸到但是一声不吭,说你是拉萨的消防员。”叶问夏说,“还说,你让她知道原来哭也是一种勇敢。”
言峥否认,“最后一句我没说过。”
叶问夏:“因为最后一句是我编的。”
言峥乐了,“只是最后一句?”
“啊,我编故事的能力有限,只能一句。”叶问夏说,“言峥,你是不是曾经在曲京第七消防救援站工作过?”
言峥目光稍顿,“怎么这么说?”
“梅娅说,你将她救出来的时候,第一句话说的是“坚持住,你很勇敢”,救我的那个消防员抱起我的时候,第一句也是说的这个。”叶问夏停住,看他,“一字不差,而且那个人的身高,跟你也差不多。”
言峥跟着停下,视线落在她身后深不见底的黑暗,“记不得了。”
叶问夏:“记不得救过我,还是记不得自己说过这句话?”
言峥:“都不记得。”
叶问夏撇嘴,试探失败。
歌曲自动换到下一首,这页故事画上句号。
两人沉默着走了很长一段路,快到民宿时言峥打破安静,“想问关于我妈的事?”
“你想说吗?”叶问夏说。
“介意抽支烟吗?”言峥问。
叶问夏摇头,“不介意。”
他磕出一支烟衔在嘴里,左手半拢火,点燃。
他拉开了些距离,避免烟灰呛到她,接连抽了几口,他垂着眼,似在想从哪里开始说。
“我带着的盒子是我妈的骨灰,她一直想看看从曲京到拉萨的风景。”
叶问夏轻声问,“是因为你在拉萨吗?”
“不是。”猩红在他指间忽明忽暗,他扯了扯唇,“因为我爸死在那儿。”
第21章 花海
冷风刮过脸颊, 生疼。
叶问夏怎么都未曾想过是这个,低声,“抱歉。”
“又不是你导致的, 抱歉什么。”
言峥云淡风轻,似早已接受这样的现实,但眼底的落寞却没来得及遮掩。他沉默的抽着烟,在黑夜里有着说不尽的寂寥, 像是被世间抛弃, 与长夜为伴。
难怪, 他要将碗筷都带上路。
那是他与父母最后牵连的东西。
叶问夏顿觉难受起来,想说安慰的话又觉苍白。
节哀两个字说起来简单,但失去父母的伤痛, 又岂是轻松一两句宽慰能够抹平。
播放器应景般放着凄凉忧伤的音乐, 如充满质感的电影刻画主角,一场雨将曾对生活充满希冀的火焰浇灭。
她切换到下一首,往言峥身边靠近了点。
言峥将烟拿开, “不怕熏到?”
叶问夏更靠近了些, “不怕, 因为我知道你会拿开。”
言峥眉梢轻抬,“这么确定?”
“嗯。”她坚定的点头,“你每次抽烟都会隔很远, 抽完还会散散味,细心又周到。”
言峥低笑一声, 将剩下一半的烟碾灭。
八宿的夜晚凉而静谧,几颗星星孤零零挂在夜空, 呈一个三角形。两人站在星辰下,风吹起她发丝, 落在言峥手背,如一片羽毛掠过,有些痒。
言峥问:“还有想问的吗?”
叶问夏摇头。
言峥看她,“为什么不问了?”
叶问夏也看着他,陈述事实:“你心里并不好受,尽管你面上很冷静。”
言峥怔了怔,忽地笑了下,但很快笑容就隐去。
漆黑如墨的眼比夜仿佛还暗了几分,他换了个手拎东西,“我爸是消防员,你看到过的那张照片,从我记事开始我就很少见到我爸,但并不妨碍我将他当做英雄和榜样,每次放假,我最高兴的事就是能去拉萨,看我爸训练,缠着他跟我说消防器材的使用,出警的要求。”
“不过我爸时间有限,一年到头可能回一次曲京,回来的时候带很多特产,照片给我妈看。”他顿了下,“但我妈适应不了高原气候,一直没机会亲眼看看。”
叶问夏喉咙如吞了一把干涸的沙,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觉得自己因为祁书尧的拒绝而带几分赌气成分的出游显得矫情,她只是在游山玩水,而这些风景可能是一些人一生无法亲眼所见的,也是压在言峥心上无法弥补的遗憾。
“那你到了拉萨,有什么打算吗?”她问。
“后面再看。”言峥说。
叶问夏又问:“你不准备回曲京了?”
言峥默了两秒,“不回了。”
叶问夏点头。
他父母都在这里,他留在这里无可厚非。
“我之前看过一本书,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小男孩和小饿魔,小男孩是星星守护者,他每天最幸福的就是坐在河边,任月光落在他脸上,看天空璀璨的星星,后来有一天,天空所有的星星都消失了。”叶问夏打破沉默,“后来小男孩跋涉千里去寻找星星,在一处没有尽头的森林行走了很久很久,据说那座森林没有人能坚持走出来,但他太想找到星星了,所以没日没夜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