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飨[灵异](32)
摄像头是夜视的,大部分镜头对着鱼塘,只能看见一小段马路。
进度条走了十几秒,马路尽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人影小小的,看不清清楚面貌,但从身上那件黑色的寿衣和走路时诡异的姿势来看,正是程老二。
这时视频右上角的时间马上就要到午夜十二点了。
一小段路很快就走完了,不过小半分钟,程老二就消失在了镜头里。
程建国退出视频,点开另一个。
这个视频同样对着鱼塘,只能看见一小段路,从路边的景致来看,和第一个视频是同一片鱼塘。
程老二在这个视频里同样只是经过,身影很快就消失,于是程建国又打开了第三个、第四个。
这些视频都来自同一片鱼塘的不同摄像头。
村里鱼塘虽然多,但都不大,有着这么大面积的鱼塘只有一个。
如果罗子平没有记错的话,这片鱼塘就在泥塘的斜对面,隔着一条马路。
视频已经放到了第五个,程老二的路线终于有了变化。
他突然向右拐了90度,以从未展现过的灵活度爬上了路边的山道。
罗子平眯眼仔细一看,发现这正是他在泥塘外找到的,被人用刀砍出来的那条山道。
程老二身上穿的是寿衣,没有带刀,也没有做出任何劈砍的动作,而是直接钻了进去。
所以那条山道出现的时间还要往前推,泥塘的封印被破的时间也要往前推。
罗子平皱起了眉,陷入沉思。
程老二遗体失踪的事最终也指向了泥塘,难道后面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泥塘所起吗?
泥塘内究竟有什么,为何如此凶恶,罗子平猜不到,或许一切的真相只有他那位舍身跳入的太师爷清楚了。
罗子平突然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一股宿命感。
他尚在襁褓时就被师父捡回去,三岁开蒙,五岁入师门,拜师后,师祖留下的话是师父教给他的第一堂课:
“凡我门下,泥塘事不平,不可离去,我如此,你如此,代代如此。”
这段话曾经萦绕在他的整个青年时期,后来他又将其讲给自己的弟子,但从未有任何一刻如此刻一般,让他感觉自己离这句话背后的真相如此的近。
或许已经到了结束一切的时候了。
罗子平这一上午的种种经历和万千思绪,程素那边一概不知。
挂了杨淑珍的电话,一家人连带着陆献讨论了几句,就继续各忙各的去了。
放在平常,会自己走动得尸体的确是件了不得的怪事,但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大夜那天他们不还看到过活蹦乱跳的程浩吗?
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但他们已经被接连反正的怪事弄得麻木了。
只要一家人,尤其是程素,还好好的,他们的日子有一天就好好过一天。
万一过不去,至少他们一家人还在一起。
程家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杀好鸡,程同甫将其斩成小块,杨淑君则去熏肉的屋子劈了半只腊鸭下来。
鸭子是去年他们自家养的,特别肥,半只就有快两斤,被柏木熏得油亮亮的,泛出象征美味的红褐色。
鸡鸭都斩块下锅。土鸡肉香,加点盐和白胡椒炖煮就足够美味,腊鸭鲜美,直接用大火炖出乳白色的浓汤,等会儿肉吃得差不多了,再下点白菜进去解腻,再合适不过。
大火烧得两口锅里都在咕嘟咕嘟的时候,赵丹来了。
摩托车的粗犷轰鸣声停在屋外,程同甫将灶里的火扒小一点,和杨淑君一起走到屋外。
程素正在和陆献一起烤火,虽然之前被交代过不用过去看,但她实在好奇得很,也跟着去了隔壁。
刘天全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吴桂芝呆呆地坐在床边,直到赵丹进门才做出反应。
赵丹走到床边,正准备看看床上老人的情况,突然被她一把抓住手臂,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惊的,忍不住哎呦一声。
他一边艰难地将手臂抽出来,一边说道:“婶,吴婶,你别激动,刘叔没事的,你先让我把他的生魂引回去再说,不能再耽误了。”
吴桂芝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将手弹开,退开两步,将床侧的空间全部让给他。
“哦,哦,你,你引吧,我不耽误你。”她已经几天没说过话了,这会儿讷讷地重复着他的话,有些语无伦次。
赵丹没有急着将纸人拿出来,而是伸手探了一下刘天全的脉搏,又打开他的嘴看了看舌苔,似乎在确认他的情况。
做完这一切,他点点头,对吴桂芝说道:“吴婶,叔的身体状况还不错,你这几天照顾得很好。”
吴桂芝有些别扭地朝他笑了笑。
夸完这一句,赵丹转身继续。
他拿出纸人,将其放在刘天全心口,随着他手中飞速结印,刘天全的生魂呆呆地从里面钻了出来。
看见床上自己的身体,刘天全的魂体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神采,只见他慢慢坐到床上,对准床上的刘天全,躺了下去。
魂体完全融入肉体后,赵丹让吴桂芝拿了个碗过来,将刘天全心口上的纸人取下,放入碗中。
他轻敲碗壁三下,脆响之后,符纸竟无火自燃,在碗底化作粉末,他又取过床边的开水壶,将粉末冲成了一碗浑浊的符水。
接下来的事吴桂芝已经心领神会,她主动从赵丹手中接过碗,扶起依旧没有醒过来的刘天全,慢慢将水喂了进去。
一碗符水下肚,效果立竿见影。
几乎是吞咽下最后一口的瞬间,刘天全的眼皮就开始微微颤动,几秒钟后,他睁开了眼。
但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不对劲。
刘天全醒了,但也只是醒了而已。
吴桂芝试着叫了他两句,他双目失焦,没有一丝反应,她又试着松了松手,背后没了支撑的刘天全眼见着就要重新躺回床上。
看见这一幕,她急了,连忙问赵丹:“赵道长,这是怎么回事,老刘的生魂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赵丹倒是面色如常,他不慌不忙地从摩托车后面的箱子里取出一提用油纸包好的药,交给她。
“他的生魂没有问题,只是离体太久,需要一点时间来彻底融合,这里面是安魂汤,煎药的时候三碗水煎成一碗,一日两次,连喝三天就行了。”
吴桂芝接过药,就像抱着安心的秤砣。
杨淑君也松了一口气,她对吴桂芝说道:“你要是没有精力煎,可以每天来我们家,我们做饭就顺便帮你煎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病终于得治,太高兴了,吴桂芝没有理她。
杨淑君也是好心,讨了个没趣,难免有些兴致缺缺,又想起上午她对程素的奇怪态度,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不高兴。
她今天本来是想邀吴桂芝去家里吃中饭的,这会儿觉得不如算了。
最后她说道:“那你就自己煎吧,自己来更放心,中饭等会儿我们再给你送过来。”
程素没有在意这边发生的事,她想起了昨日看见的那个半透明的生魂,想找赵丹打听一下。
“丹哥,我记得有个老爷爷的生魂,大概九十多岁的那个,他的情况怎么样?”
“你是说张老爷子?”提到他,赵丹也有些发愁,“他情况不是很好,自己一个人住,年纪大了,魂体受损比较严重,引倒是引回去了,就是还没醒,现在村里照顾着,只能每天给他炼点安魂丹吃着,至于能不能醒,就看造化了。”
程素听了也有些惆怅。
这可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忽然察觉肩上被人轻拍,她转过头,看见了陆献的脸。
他带着宽慰的笑容,轻声道:“只用了两个晚上就找回了所有的生魂,不论是你还是罗道长都已经尽力了,至少隔壁的爷爷醒过来了,不是吗?”
即便如此,到了吃中饭的时候,程素依旧情绪平平,只顾低头数着饭粒,等她回过神的时候,餐桌上的话题已经聊到了陆献的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