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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绸(45)

作者:李九骏 阅读记录


色眯眯的,十分讨厌!这种人习惯了嘴上耍流氓,小姑娘们脸皮薄,敢怒不敢言,一般都是红着脸低着头躲开去。

没想到苏明珰是个异类,她小脸一扬,说:“呀,我想起来了!你是我爹的老朋友!明儿告诉军警去!立大功去!别走呀,抓汉奸啊,汉奸跑啦……”

二流子刚一听她这话头,立马转身就走,骂骂咧咧,还不忘回头狠狠瞪她一眼。

明珰冲其背影‘哼’了一声,也不管周遭人对自己如何侧目,蹦蹦跳跳往胡同深处去了。

刚到杂院儿门口,便见小四儿挎着书袋、低着头、抹着泪,在门楼前徘徊,一副有家不能回的样子,苏明珰一愣,快步走上去。

“小四儿,怎么了?”

说话的同时看见小四儿的手背红红的,明显被什么东西打过,她一把抓过那只小手,义愤填膺道:“谁干的?告诉姐,姐去找丫的!”

她最近北平话越来越溜了。

小四儿轻轻把手抽回,头低得更厉害了,帽檐遮着看不着脸,嗡嗡说:“先生打的……”

“啊这?那……那可不兴找先生去,小四儿是不是没好好学习啊,那怎成呢,没学问,长大拉车钉鞋去。”

小四儿更委屈了,泪珠儿吧嗒吧嗒掉在地上。

苏明珰不忍再批评他了,说:“不敢回家是吧?怕妈妈看见再凶一顿是吧?唉,我娘活着的时候,也是这样,你撒个善意的谎言得了,来,跟姐说,先生为啥生气?”

小四儿支吾说:“因为、因为你教我的注音错了……全错了,醇不念锅,裸不念果,还有,还有……都错了。”

“……”明珰害臊地抓了抓耳朵,“这样啊……”

“嗨!没啥大不了的,吃一亏长一智,错一次以后就记牢啦,姐有八珍梅吃不吃,酸酸甜甜,给,拿着,甭推,拿着。”

小四儿用豁牙咬着八珍梅,把回家要挨骂的烦恼暂时先忘一会。破衣烂衫的妞儿和虎儿扒在门框上吞口水,明珰看见了,也给他俩一人一粒,她是个大方惯了的,才不在乎这些呢,更何况今儿生意好,发了一笔小财。

第45章 方音墅叁

今夜香山狂风大作,别墅的巨幅落地窗关得严严实实,却还是在狂风的催动下发出呜呜呼呼的声响。方丞陷在沙发里,望着漆黑的窗外出神,山的轮廓淹没在那巨大的夜幕里,只能看见近处的几棵树在随风乱舞。

“暴风雪恐怕要来了。”海东看着窗外说。

今天三爷跟西门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开车在后面慢慢跟随,并不晓得二人具体谈了什么,只知道三爷跟西门作别之后,整整沉默了一路。

看来两人的谈话并不愉快,海东想。

“西门……金家……”方丞嘀咕着。

海东没听清,问:“三爷您在说什么?”

方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半晌才道:“傍晚西门临走时特意嘱咐我,不要把提亲的事情张扬出去,尤其是文兰和金家人。”

海东说:“准还是当年那道坎儿啊,她心里过不去!”

方丞摇头, 在他看来,那件事固然是二人分开的导火索,但该解释的早已在当年解释过无数次,那时候西门年轻听不进去,或者说眼里揉不进沙子一走了之。但如今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生活磋磨,内心已经成熟,更何况重逢以来自己这么巴心巴肝地对她好,她不可能还纠结那件事。

就算纠结,那也不是她当下最纠结的事情,凡事先拣要紧的解决总没错。

“金家可能有问题!”他思索道,“之前线条太乱有些事情我没有考虑到,但现在想想,金先生向西门求亲,西门应该是唯恐避之不及,辞馆才合乎情理。可现实是她却继续留在那儿教书,这不符合她的行事逻辑。除非……她有必须留下来的理由。”

“有道理。”海东若有所思:“会是什么理由呢?”

方丞沉吟片刻,突然拿起电话。他要打给黄春,却发现听筒里连忙音都没有,这才想起来今天一早电话局通知说要检修线路。

转而吩咐海东:“你现在就下山,告诉黄春,让他查一查金家跟苏韧案是否有关。”

海东在大风呼号中下山,黄春住在方家主宅,海东回去和他转达了三爷的命令,临走时黄春叫住他,说:“海潮的事你还不知道吧?”

海东一愣,“我师弟怎么了?”

黄春说海潮为了退婚的事离家出走了,海东一听,连忙往师傅所住的东院去了。

东院并没有鸡飞狗跳的阵势,师傅很平静,见他进来,放下烟袋说:“你回来的正好,海潮的事你听说了吧,你去给我上一趟警察局。”

“师傅,事情是怎么个首尾?”

然而师傅却叫他别问这许多,只管去报警找人:“臭小子可能去了乡下的田庄,也可能躲在他那些狐朋狗友家里。总之请警察甭客气,囫囵带回来成,打断腿带回来也成。”

海东这才发觉,师傅的平静其实是一种情绪爆发过后的疲惫。

这时师娘从里屋出来了,嗔老伴儿:“什么都不说清楚让海东怎么去报官!”

师娘将海东拉回座位,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桩一桩地说起来,海潮如何写退婚信送给苏明珰、苏明珰的姨娘如何执信上门告状、老头子如何承诺苏家姨娘会火速成亲,以及老头子恼羞成怒将海潮抓回来一顿痛打……

“打完后本是关在后院叫他闭门思过,谁成想他……唉。”

“那师弟什么时候离家出走的?”

“今儿个一早,周妈进去送饭的时候就发现人不见了。只留下这个。”

师娘拿出一张纸,上面是海潮的字迹:“我走了,你们不用找我。苏家这倒霉姑爷,谁爱当谁当去。”

“一开始死老头子还不信邪,说海潮被打成那样,走路都不利索,不可能跑出去,一定是藏在家里玩灯下黑了!就叫人把宅子前前后后翻了一遍,连后院的水井都没放过,结果最后也没找着人。”

师娘话虽说得着急,但完全看不出有多担心,也是,海潮那小子功夫过人,安全问题根本无需考虑,师傅找他也无非是想抓回来成亲。

海东心里有了数,退出后象征性地去警察局跑了一趟,之后冒夜返回香山了。

天空飘起了雪花,肃奸委员会的青灰色小楼灯火通明。吴问雄对着办公桌上的档案材料抽闷烟,那档案的右上角贴着一张免冠照,戈亚民的目光深不见底,从照片上跟吴问雄‘对视’着。

照片下面是基本信息:戈亚民,男,祖籍浙江江山,黄埔十二期学员,于民国二十五年加入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

吴问雄仰靠到椅子背上闭目思索,调查了这几日,他是越来越摸不透戈亚民这个人了。果然是老牌特工,永远只会让你看到他想让你看到的东西。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一个特派员风尘仆仆地推门进来,把一只档案袋丢给吴问雄,然后一边清理身上的雪沫,一边说:“老吴,按照你说的,我明里暗里跟戈亚民接触了几次,这家伙呐,说话办事他妈的滴水不漏!”

吴问雄并不意外,他打开那只档案袋翻看着,道:“那平时跟他走得近的人呢?”

“他除了跟和工作相关的人打交道,几乎没有什么私交。家里兄弟姐妹七个,别的都已经成家了,现在就他单身。”

此言一出,吴问雄觉察出不寻常:“戈亚民二十九岁了吧,怎么这个年纪还在打光棍儿?”

“说起这个我还真打听到一点儿,之前他确实处过一个女的,但是临到谈婚论嫁时又黄了,据说是对方不乐意。”

吴问雄更为疑惑:“戈亚民这样的男人,还有女人瞧不上?这女的什么来头?”

特派员道:“书香门第,有点文化。戈亚民跟她是三四年前的事儿了,跟咱们眼下的事情不相干,不过该记的我都在档案里记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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