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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绸(57)

作者:李九骏 阅读记录


“西门老师,吓到您了,我和朋友来办点事。”不忘假惺惺添一句,“原来您也住这里呀。”

西门松了一口气,问:“这个点儿了,你不去上课么?”

她说着已经继续往胡同口走了,伍一帧狗腿子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今日又是响晴的一天,大清早就碧空如洗,能与梦中情人如此并肩而行,令伍一帧心花怒放,觉得此情此景真是美人如玉郎潇洒,恨不能吟诗一首。

被撂在车上的林海潮气得牙痒痒,他怕遇见苏明珰,想赶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重色轻友的王八蛋不仅跟着女老师走了,而且下车时太激动把车钥匙也顺走了!

罢了,在车上等等吧,伍一帧总不能跟着那位女老师直接去学校吧。

事实证明他是真低估了重色轻友这四个字,坐在后座半个钟头,没等到伍一帧回来,那个大杂院门口也没见有女学生露面,看看怀表已经八点钟,看来那苏明珰十有八九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上学堂去了。

他于是下车,打算去胡同外找找邮局打个电话给辅仁,让伍一帧送车钥匙过来。

不过海潮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学渣的世界里,压根儿没有迟到这个概念。在他下车的同时,苏明珰从大杂院门口出来了,斜挎着书袋、打着小哈欠,懒洋洋地要去学堂,抬眼看见前面车上下来一个高个子男学生,身穿爱国布学生黑制服,头戴学生帽,走路的样子真好看,雄赳赳气昂昂、像戏台子上的大武生。

她最近琢磨着找那位行侠仗义的目击者,所以但凡见着一个高个子男学生就要发痴一下。

咦?车轱辘下面亮晶晶是个什么东西,走上前一瞧,车钥匙哎!

原来,伍一帧下车时太匆忙,林海潮又坐在后面,是以钥匙落地了两人都没发觉。

苏明珰一把抓起钥匙,哒哒哒小跑,喊道:“那个人,你站住。”

林海潮回头。

苏明珰立时刹住了脚,呆了,妈呀怎么竟是他!

妈呀怎么这么帅!

林海潮隔着老远问:“是叫我吗?”

但问出口后立刻有些警觉,这条胡同出现这么一个年纪的小姑娘,可别是苏明珰吧。

仔细一看——个子小小的、脸蛋圆圆的,跟伍一帧的描述一模一样……

林海潮立刻转身,大马金刀地走了。

苏明珰的心噗通噗通地跳着,是他是他就是他……

第56章 金台夕照壹

原以为踏破铁鞋无觅处,竟原来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就是缘分吧!

只是……,他为啥这样冷冰冰?莫非没认出我?

飞快回想!是了,那天月亮忽而藏在云朵后面、忽而露出来,由于角度的问题,他顶多只能看出她吞掉纸条的动作,并没有看清她的脸,而她就不一样了,月亮当时正好从云后出来,巧巧照着他的脸,刚刚好被她看清了。

他认不出我更好哇,这样我可以更好地隐瞒自己那被动的汉奸娃身份,以清白之名将他拿下,待他欲罢不能深陷爱河后再坦白身世,到时咱就是小俩口一家人啦,汉奸娃的名声也只能一起担啦。

想到这里颇为兴奋,再次拔腿哒哒哒地追上去。

“那个……,你是不是在找钥匙呀?”

林海潮有点莫名其妙,她怎么知道我找钥匙。

“是啊,怎么了?”

“给我同学捡去了。”苏明珰才不要乖乖把钥匙给他呢,给了后,他岂不就开车走了?自己上哪再找他去。

“你同学捡去了?哪儿捡的?”

“就这胡同捡的啊。”

苏明珰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到了跟前,脸蛋红扑扑的。她打小就在柜台上玩儿,看过形形色色的人,略有些识人能力,以上对话不过三四句,她已看出这男的挺骄傲,大概是长得好看给人惯的。若是如此,自己需是显得不稀的才好,收放自如才好。

如此一合计,原本小鹿乱撞的心强制性地松弛了下来,小虎牙笑吟吟道:“怎么那么不当心呀,那钥匙看着可不像家门钥匙,怕不是汽车钥匙吧?”

可不就是汽车钥匙嘛,林海潮不信也不行了,不过这里边儿还是透着点古怪,她同学捡去了,是从这条胡同捡去的,那她同学呢?钥匙呢?

不等他发问,面前的猜心小鬼便长长地叹气道:“唉,我可真是个爱管闲事的,本来约好了在齐化门等同学一起上学堂,谁曾想她拎着一串钥匙来了,说是在她家胡同捡的。”

“她家胡同?”林海潮疑惑,“你不住这儿?”

“不呀,不过也快了,我娘死了,爹破产了!”

面前这家伙骄傲归骄傲,但既然能够见义勇为,说明骨子里是善良的,对这种人卖惨一准能博同情。

不住在这里?林海潮心想,这么说这小姑娘不是苏明珰啊?不过她同学住这里,那莫非她那个同学是苏明珰?住在这种胡同的人家,赚嚼用都够呛,让女孩子上学的少之又少,恐怕面前这个小姑娘口中的那个同学就是苏明珰。

他问:“贵校是哪里?”

“清音女中!”

没跑了,捡了钥匙的果真是苏明珰,刚才他怕被苏明珰窥见容貌,藏在后座不露面,竟然没留意苏明珰从胡同经过。

他抓抓后脑勺,说:“那个……请问,钥匙呢?”

“甭提了,我同学急着去上学,但我不行啊,我想那个丢了钥匙的人找不着钥匙得有多着急呀,于是我就把钥匙拿过来,我说迟到就迟到好了,我去找那个丢钥匙的人,于是就往胡同这边跑。我跑啊跑,叔啊,您可真把我给累死了!”苏明珰满嘴跑火车,还不忘留个话钩子。

“我不是叔!”林海潮果然咬了钩。

“啊?不是叔啊,你多大啦?”

“十八。”不是,这都扯哪去了!“谢谢你,劳驾,钥匙呢?”

“客气什么,等我回头搬过来,咱就是街坊啦!”

“我不住这儿。”

“不住这儿啊,那你住哪呀?”

“东城。”不是,这怎么又扯远了,“钥匙……”

“哎不对,你跟我的一个同学长好像,别是她哥吧,你是不是姓赵?”

“不是。”

“那你叫什么?”

“……”名字差点脱口而出,还好及时停住了,小丫头,你这又是名字又是住址又是年龄的,你当这是相亲呐!他耐着性子道:“我叫伍一帧,那么,钥匙呢?”

“伍一真啊,这名字好记。”十八岁,住东城,叫伍一真,一根针、苏明珰心里记下,口中胡说:“唉,甭提啦,钥匙给我跑得太着急,掉进金台夕照的惠水池啦!”

这都哪跟哪啊,林海潮头疼不已,问:“你从齐化门过来怎还路过金台夕照了?”

“我着急啊,一不小心就跑过了。”她要把这个‘伍一真’拐到惠水池小公园,那里的梨树昨儿开了花,堆雪似的茂盛,白茫茫的美极了,最适合酝酿爱情。

林海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面前的小丫头哪容得他狐疑,小脚一跺,开始自己抱怨自己,说:“都怪我,想做好事反而闯了祸,我真笨!”

一口地道的北平口音,小雀子一样清脆,林海潮彻底打消了疑虑,在他想象中,刚来北平几个月的苏明珰还是一口土豆味的山西口音呢。

北地春迟,前几日倒春寒刚过,惠水池公园的梨花便开了,晴空万里,梨片堆雪,清雅宜人。

林海潮拿着一根树棍子,在池边打捞钥匙。

苏明珰则趁他不注意,从书袋里掏出胭脂,凭水而照,飞快将脸蛋和嘴唇都扑上了朵朵红晕。然后轻轻将头发别在耳朵后面,双手托腮,嘴角弯弯地看着海潮——他专注打捞钥匙的模样好迷人,睫毛密密的、鼻梁高高的,波光粼粼的池水映在他的脸上,妈耶,比那天晚上好看一万倍呢……

越看越爱,垂涎万尺,脑中已经看到自己与他成亲的场景,而后与他生下许多小明珰,而后俩人越来越好,而后又生下更多小明珰,而后没完没了,生下好多好多的小明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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