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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大宅门之三)(7)



只是,到底能不能做他的良配,似乎还需要再考察一番。

他从来就不是感情冲动的人,也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情,虽然对费明兰的第一印象颇好,但选择相伴终生的伴侣,再怎么审慎都不为过吧?

原平之却觉得这老学究一般的话很没趣,咋舌道:「反正我觉得没什么意思。出身商人之家,再加上她父亲刚刚去世,家产纷争,一团乱麻,沾上身恐怕就一身臭,娶这种妻子还不够麻烦吗?就算不计较出身,最重要的是,你真喜欢费小姐这种女子吗?她看起来……」

原平之努力思考合适的形容词,想了老半天也觉得徒然,只好道:「反正看起来就是个硬脾气的人,怕是很难相处吧?女人不该娇娇软软的才好吗?以三哥的性子,该找个温婉体贴的女子为妻才是。」

原治之笑道:「你倒懂得多,又去秦淮河上混闹了吧?」

原平之袍袖一展,桃花眼飞个媚眼,洋洋自得地笑,「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这才是本纨袴的终极追求啊,哇哈哈!」随即他又撇了撇嘴,道:「像大哥、二哥那样被一个女人吃得死死的,真丢男人的脸。」

原治之白他一眼,念道:「你嘴巴小心点,以后有你后悔的。」

原平之不甘地回嘴:「三哥不也带了一个美婢在身边?出门在外都随身带着,太黏了吧?还说我!」

原治之一时哑口无言,眼神幽暗了下来,随后道:「盈袖身分特殊,你不懂,少管。」

「我才懒得管,我只是看盈袖一颗心都挂在三哥身上,不管你日后娶谁为妻,莫辜负了她就是。」

原治之皱了皱眉,岔开话题,「时候不早了,你快回京吧。」

原平之懒散散地从床榻上起身,「你真不和我一起回去啊?」

原治之点头,「还有点事。」

原平之犹豫了一会儿,才嗫嚅道:「我知道是母亲想为你定下费家小姐,但是你大可不必如此委曲求全。你若觉得不便拒绝,我帮你去回绝了母亲。终身大事,不能儿戏。」

这次原治之真心笑起来,他走近原平之,帮弟弟整了整衣服上压出的皱褶,道:「你放心,哥哥我不是那种有泪只往肚里吞的小可怜,不会委屈了自己。如果我真瞧不上费明兰,自然会找到合适的法子回绝了母亲,不必你操心。你还小,操这么多心做什么?」

原平之把头枕在三哥的肩头,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他的心里有点难受。

虽然他的大哥娶了个和离过的二嫁女,但是大嫂毕竟出身士族,素有京城第一美女的大名,而且是大哥一心坚持要娶她。二哥嘛,情况特殊,先纳了个良家女做小妾,也是母亲的一番慈心。

只有三哥,母亲为他挑选婚事多年,竟然最后选择了一个出身微末的商女,虽然还没有正式提亲,但母亲却像已经打定主意,差不多要说服父亲同意了。

原平之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因为原平之和原治之年龄差距最小,所以他小时候很喜欢找三哥一起玩,那时候他就知道母亲偏宠他,他一开始只以为因为自己小的缘故,后来明白了嫡庶之分,才知道了母亲微妙的态度意味着什么。

说起来,都怪他当初不懂事,嘴巴漏风,在教养嬷嬷和奶娘那里听了闲话,转头就说给三哥听,才让三哥知道了他身世的惊天秘密──三哥居然并非郑氏亲生,而是一婢女所生的庶子!

至于为什么原治之自幼就寄养在郑氏名下,充当嫡子教养,原小四不知道原因,反正绝对和父母长辈们之间的恩怨有关,他也不便打听。

据说,三哥的生母是生下他就去世了。

原平之自幼就觉得三哥长得好,周身上下无一不俊美,他又隐隐听说三哥的生母极为美丽,三哥大概是继承了生母的模样,所以才如此出色。

可是三哥自从知道了自己的真正出身后,整个人沉寂了许久,后来虽然重新开朗爱笑起来,但原平之直觉三哥终究变得不一样了。

以前和他同样喜好华衣丽服的三哥,开始变得内敛、低调,他长年一身青衣或蓝衫,那是普通百姓或仆从才穿的颜色啊!

虽然三哥衣裳的布料依然考究,档次比起普通百姓是好很多,但和原家其它兄弟相比,终究显得太过素淡了。

他身上除了一枚父亲赠送的腰佩羊脂白玉珏,就别无其它佩饰,束发也多用布巾或者木簪。

看着这样的三哥,原平之总忍不住要难受。

他不明白嫡庶之分是否真要如此斤斤计较?同样是父亲的儿子,为何要有这种差别?

只不过,无论达官权贵,富商豪绅,甚至但凡家有余钱的男人,都忍不住要多纳妻妾,嫡子庶子生了一大堆,从民间到权贵之家,嫡庶之争似乎从来就没有平息过。

都是自己的儿子,却不断内斗,身为父亲的,娶纳那么多女人,生养那么多孩子,真的开心吗?

想想男女关系,什么妻妾的,什么嫡子庶女的,原平之常常会感到茫然,所以他才到烟花之地寻欢取乐,那种地方只管花钱享受就好,不必负责,不必算后帐,没什么心理负担。

三哥似乎有着和他类似的茫然,所以也从未在婚娶之事上费心思,今年已经十九岁的三哥还没有订亲,他也从不提,似乎一点都不急。

倒是母亲接了费明德的信,要为三哥定下费明兰这个商女,原平之勃然大怒,他本来当场就要驳斥了母亲的妄念,欺负庶子也不能如此过分吧?

更何况三哥是寄养在母亲名下,一直当嫡子养的。

却是三哥劝阻了他,只说母亲觉得合适的话,必有她的苦心。他们不放心,倒不如亲自前来瞧瞧,如果真不满意,再驳斥也不迟,只要赶在母亲向费家提亲之前就好。

这才是原三原四兄弟俩赶到余姚县的最终目的,为皇帝跑腿不过是顺带而已。

与此同时,费明兰正满心震惊地看着依然躺在床上的兄长,听羞他说的话,几乎以为自己长错了耳朵,听错了话一一

她的兰花竟然是卖给皇帝陛下的!

原三原四公子竟然是费明德一封书信招来的!

费明德竟然擅自作主想把她嫁进原氏豪门!

难怪当时原三公子那样盯着她看,原来人家真的是来相亲的,而且还是本人来相看她的呢!

天啊!

费明兰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她震惊地盯着兄长,几乎以为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了。

在她的心目中,一直以为费明德是个只会读圣贤书,痴迷仕途的书呆子,顶多不甚喜爱嫡母与嫡妹而己。

却没想到……

费明德半倚靠在靠枕上,注视着费明兰,目光里己经没了面对原治之时的痴气,反而是一片清明淡定。

他缓缓但是沉稳地说道:「从小到大,这是咱兄妹二人第一次谈心,如果哥哥说了什么让你觉得得惊骇的话,也先接捺着,听我解释。」

「我知道,嫡母虽然素来待我和明薰亲切有礼,身为母亲该做的她什么都为我们做了,甚至比一般人家的亲生母亲做得都妥贴,但是,毕竟隔了一层肚皮,嫡母待你的亲切随意、知心知意,与待我和明薰终究是不同的。明薰幼时还眼巴巴地渴望着像你一样在父亲母亲跟前撒娇、玩闹,可无形中受了几次冷落,她也渐渐长大懂事了,明白了自已和你的身分终究不同,嫡庶之别大过天,才息了这点为人子女的小心思。」

费明德见她的嫣唇几次张合,似乎想开口辩解些什么,他摆了摆手,又道:「你且耐心听我说完吧,我并非是在诉苦和抱怨,只是陈诉这些年我和明薰内心最真实的感受而己。我不是傻子,也没有白念这么多年的书,知道于情于理,咱们家已经是难得的和睦之家,严父慈母,虽然多少有点偏心,但对我和明薰一样疼爱,特是花费了心思培育成才的。比起别人家受尽苛待凌虐的庶子庶女,我和明薰已经是万千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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