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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吻下弦月+番外(51)

作者:莓有鱼 阅读记录


檀粉的唇瓣动了动,正逢电梯门左右打开,年轻母亲手里牵一个,怀里抱一个,身后还跟着一个。

截断的话咽在唇齿间不上不下,想要再续上什么,却觉得失了那个合适的时机和场景。

初弦慢慢别过脸,那一刻,她遗憾得那么真实。真实到她不知道这份遗憾从何而来。

长廊空荡,冷气开得很足,隐约听见透过话筒传来的声音,初弦驾轻就熟地走到某间公共阶梯教室,从后门绕进去,选择最靠里的两个并排位置。

贺清越一点点松开手指,初弦察觉他的动作,脑海里有根筋忽然搭错了线,她反扣住贺清越手指,借着前座猩红椅背作为遮挡,小心翼翼地说:

“贺先生,您还吃过苦吗?”

盈软尾音藏着显而易见的惊惑,初弦双手扶着椅背,歪着脑袋眨眼:“我以为资本家只会让打工人吃苦。”

“......”

呵。

贺清越凉凉笑了声,终于伸手,看上去恶狠狠但根本没舍得用力地揪了一把他惦记许久的软乎脸蛋。

“总算说出你的心里话了。”

贺清越不松手,她拧着眉,不敢乱动,贺清越目露威胁,前倾探身,低头迁就她,唇边要笑不笑。

“初弦,坦白从宽,你是不是一直拿无良资本主义的眼光看待我?”

拇指微微用力,她吃痛地唔了声,那一双莹润晶亮的目,泛起温热委屈的水光。

初弦不敢高声喧哗,忍着小猫似的哼唧,她两只手握住贺清越手腕,掌心磕着卡罗素做工精湛的表面。

她求饶,落在他眼底,分明是乖巧的撒娇。

他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说这句话。还不是为着电梯间,他那一句使她分寸大乱的“十之八|九”。

大概是遇到了克星。

贺清越难得无力地想:真是败给她了。

初弦终于得喘一口劫后余生的气,她揉揉泛红脸颊,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地扁嘴。

“其实您在我心里真的挺好的。”

她小小声地嘀咕,包包里翻出一本巴掌大的活页本和一只各种文具店都有得卖的水性笔。

打开本子,随着话筒传遍教室的立体声音,她飞快地记下几个至关重要的小点,草草用横线拉开一副思维导图,初弦顿了顿笔尖,洁净纸张晕开一记墨点。

笔盖反扣着,她睨过眼,担心影响老师上课,她身体往贺清越身侧靠,几乎是亲昵无间的贴耳细语。

拇指捏着食指,向他比出一条肉眼难辨的细缝,初弦轻声说:“大概——就那么好吧。”

只要习惯她那异于常人的脑回路后,贺清越已经很难再被初弦的语出惊人给气到,他闲闲倚着,点头,坦然地认了。

“还行,至少不是负分。”

今天市图书馆有一场关于古汉语科普的讲座,讲师是初弦读研时的直系老师,姓何,是位个子不高但喜欢穿长衫的小老头。

听了十来分钟,不安分的肘弯越过扶手划定的“楚河汉界”,初弦翻了一页纸,在背面笔走龙蛇地写一行字。

“会不会觉得无聊?”

现代汉语尚且令人昏昏欲睡,更何况是更加晦涩难懂的古汉语,初弦见他从坐下开始,不光是手机没拿出来过,就连撑着小桌板支颐的动作与十几分钟前没有任何分别。

他偏头,深色目光掠过小姑娘轻颤的睫毛,片刻,伸手拿过她的纸笔,也学着她写:

——你会觉得无聊吗?

——我是学这个专业的怎么会觉得无聊。你呢,如果无聊的话,可以出去抽支烟,出门往左走有露天休息室。

他指尖转笔,动作和转打火机相差无几,迟迟没有回话,似乎在思考。

初弦还在看他。

女孩子的目光干净纯澈,往前翻一页,她的笔记细心认真,字写得尤其漂亮。

这姑娘,是有一身凌霜傲骨。

何老已经讲到东汉末年,烽火狼烟,刀光剑影,人很难活着,文字亦然。

思绪一时下沉,重新翻了一页新的纸,转着笔尖。

——不会无聊。想更多地了解你的生活,你说你正在一个字一个字地救出自己,我想,有没有一天可能......

初弦看着他递回来的本子,劲骨丰肌的一行字,后半程,没再听进何老师的任何一句话,陷入一片冰天雪地般的空茫。

因为后面有笔锋凌厉划掉的一句话。

贺清越说:“可能你会在某些极偶尔的时刻,试着依赖我。”

大概是觉得矫情,又或许是他的心事实在昭然若揭。

讲座结束,听讲的人陆陆续续离开教室,她坐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页纸。

有人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脸,指间没有焦油与尼古丁的辛辣气息,他如实质的目光,沉甸甸地,如枯枝承不住的薄雪,漫无边际地坠落。

初弦如梦初醒,往后一避,脚步匆匆,丢了句“我去和老师打声招呼”,背影写满招架不住的慌乱。

小跑过间距奇长的阶梯,贺清越叹息笑了笑,认命地替她收拾散落的水笔和笔记本,刚起身,两个手挽手的年轻女孩子站在他身后,一个推一个搡,梳齐刘海的那个壮着胆子开口。

“你好......”她磕磕碰碰地说,面颊通红,挽着朋友的手紧紧攥在一起:“请问,你有没有女朋友,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可以、可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

说完,期期艾艾地抬头,等他的宣判。

“抱歉。”和她们料想的一样,能生一副清冷矜贵模样的男人,声音也一定好听:“我在等我的......”

无名无姓,目光落在正慢慢吞吞收拾自己教具的何老师,在他身边,站了个女孩子,没见全貌,但凭一张侧脸,也足以想象这两人有多么登对。

两个女孩子露出失望神色,其中一个人走到门口了还在频频回头。

贺清越有条不紊地从最后一排走到讲台,何老师一抬眼,意外道:“清越?”

初弦诧异回眸,他认识许教授已经足够令她不可思议了,怎么连深居简出的何老师也认识?

他站在初弦身侧,彬彬有礼地微笑:“何老师,许久不见,身体还好吗?”

“好得很。”

何老师不比初弦少的疑惑目光在两人之间梭巡一会儿,意外道:“你和我学生认识?”

还在学校的时候,何老师很看重初弦,这个小老头是典型的面冷心热,知道初弦母亲早逝,逢年过节总臭着一张脸借口“吃不完、放不下、塞太满”,把一堆年货扔给初弦。

作为当年那届唯一的古汉语翻译研究生,老师向来将这个孩子看作古汉语的门面和“团宠”。

在长辈面前,他很好地收敛自己锋芒,微微笑答:“何老师,初弦念书时承蒙您的提携和关怀。”

何教授是个老学究却不迂腐,眼光转两圈,咂摸过来,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哎呀原来你们是这......”

他抱起厚重的工具书,鼻梁上的圆框眼镜下落一点,示意二人跟着他一块儿往外走:“挺好的。我这学生性格好,想来你们相处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摩擦。清越啊,你听老师一句话,初弦还年轻,难免有些小孩儿心性,你年长她几岁,凡事多让着她一些。这两个人共同生活呢,不必事事争对错争高低,你们是过日子,不是搞辩论。”

一番高谈阔论,直接把初弦给阔懵了,一直到贺清越礼貌客气地和何老师说“再见”,她目送何老师的背影,后知后觉地问:“贺先生还认识何老师?”

“嗯。”

知道怎么来怎么回,他干脆省略征询,带着她往市图书馆的地铁口走去。

“早几年给南大捐过一栋楼,那时候认识的何正元老师。”

“一、一栋楼?!”

一栋楼的概念已经远远超过了贫穷打工人的金钱范畴,初弦回想自己的读书生涯,似乎、可能、好像真的有那么一栋凭空拔地而起的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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