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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149)
作者:nounours 阅读记录
阿布刚点了点头,金妹的脸,笑得好像抽了一下。
她从凳子上窜起来,跑到一个被当成垃圾桶的白色油漆桶里把葡萄吐出来了。
她吐了葡萄,对着桶干呕。
她呕的,本来就觉得肉腻乎乎卡在喉咙里的阿布也有点想吐。
葡萄被‘咚’的一声扔进了桶里,金妹两只手带着叮叮当当响的镯子使劲擦着脸上的眼泪。
阿布站起来:“你咋了?”
金妹摆了摆手,她抬起手用手臂和雨刮刮挡风玻璃一样来回刮了几下脸,她不搭理阿布了,一下一下地吸着鼻子,把剩菜端到了靠墙的架子上。
大屋那边的笑声在小屋这边都能听的到,阿曲突然回屋来了,他掏出车钥匙走过来小声说:“(彝)拉日,你先走吧,等下忙,我管不上你。”
他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卷百元钞票往阿布手里递:“(彝)走吧,拉日,我把你送车站去。”
厚厚一打的红色钞票被卷成了圆环,拿黄色的橡皮筋绑着。
「她给我一百块钱,说借我电话给她哥哥打电话噶!」
阿布站起来,他把钱推给阿曲:“(彝)我不要,我有钱。”
“(彝)拿着吧,拿着吧,拉日。”阿曲使劲往阿布的手里塞,“(彝)你叫我一声阿达,我不让你白叫。诗薇没了,钱都留给你花。”
他这么一说,阿布也不再拒绝了。
诗薇没了——
阿布握住了这卷钱。
他把钱紧紧攥在手心里,那些钱厚,多,还硌手。
“(彝)阿达。”阿布抬起眼睛,“(彝)诗薇没了,你别伤心,我是你儿子,我——以后多来看你。”
“(彝)走吧走吧。”阿曲欢喜地拉着阿布的手,他走近抱了一下阿布,拍了拍阿布的胳膊,“(彝)我把你送下去,今天忙,以后再说。”
回去又是一趟难走的山路,阿布这回靠着山这边了。
车往回走,来时向下走的坡变成了向上走的丘。车头朝上,看不见路,只能看见天。
他看着这难走的路,还有那些坡,好像下一秒他也要从这里摔下去。
阿曲把阿布送到汽车站,就赶着时间回去了,阿布背着装着手机和银镯子的包,买了票往景洪走。
这回回去的人比来的时候多了,但也没多多少,他上了车,又是找了个最后一排靠窗坐下。
车还没到点,就没开,阿布掏出了手机。
他打开何禾的聊天框,才想起他还没听何禾的语音。
“我中午吃的赛百味,你吃什么呀~”
何禾的声音在她那边一片乱糟糟的声音中,像细细的小虫子一样往他耳朵里钻。
痒痒的,好像是趴在他耳朵边说的。
他都能想到她那副赖唧唧的可爱模样。
阿布的耳朵对着手机的听筒,他听完了语音,习惯性地想给何禾也发语音。
他说了要给何禾打电话,但是现在两点多,他不知道何禾是不是在上课。
阿布:【我吃的肉】
阿布:【我要进林了】
其实他一时半会,也不知道怎么和禾禾打电话。
他现在,都还没缓过劲来。
他把手机放进兜里,抬手又摸到了从背后转到胸前的腰包,他低头拉开拉链,装了手机的白盒子和一个红色小布包藏在黑包里,最下面,是那卷厚厚的钱。
这个包小,也就能塞下这点,那钱还是硬塞进去的。
有个老头来往后排找座了,阿布赶紧把包拉上,他压低了草帽,抱起双臂看着窗外汽车站刚刚开出去的一辆大巴。
他发的消息,何禾一直没给他回,他估摸着何禾是在上课。
手机偶尔几条微信,都是救助中心叫人去冲羊奶和让布布体检的消息。
车到开了,一路从普洱开回了景洪。
大巴在高速收费站出口要走人工交费的道,下午车多,车排了老长看了窗外快俩小时的路,阿布都有点困了。他旁边的老头早就睡到了他的胳膊上,张着嘴巴,鼾声如雷,他也没把老头推开。
大巴跟着前面的车排了得有五分钟,老头醒了,他打了一个又长又大声的哈欠,和喇叭一样,他吧唧着嘴巴抱紧怀里的竹筐子,阿布这才重新坐了坐。
这回在收费站上的交警车比来的时候还多,还有三辆骑警的摩托和一辆黑色特警车。
有几个交警站在收费站边,把etc那边的车也一辆辆拦住了。
不知道查什么的,这里不是边境站,没那么多步骤,放行的速度挺快。
阿布就随便看了一眼。
他低头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扶了扶鼻梁上的圆墨镜。
突然窗外一声漂移,声音又大又急,感觉地面都能擦出火星子一样,像高了几倍的一匹马的嘶鸣,车上的人一下子全都醒了,车座靠背上纷纷冒了脑袋。
阿布也听到了这个动静。
他睁开眼睛,往旁边的路上瞧。
漂移声音之后是油门踩到底的轰隆隆,阿布的头顶在玻璃上,他看到一辆白车从etc口突然转了回来。
它开得飞快,还是逆向而行。
它明明从普洱方向来的,要去景洪,可它看到警察停在那里,却不过收费站了,又要往普洱开。
‘嘭’的一声,不知道哪来的一声枪响。
“操,冲卡了!”有人在车上激动地喊了一声。
外面瞬间变乱了。
连车上也乱了起来。
外面乱是因为特警和交警还有骑警的车都追了过来,车上乱是因为不在边境站就看到这么疯的事。
白车已经冲去了阿布看不见的车后,在几辆车一辆接一辆油门踩到底的声音中,一声快要按烂的喇叭声传了过来。
这声喇叭像山谷象啼那么洪亮,还长。
它之外的那些油门声都变小了。
‘嘭’的一声巨响,一辆货运大卡车迎头撞上了逆行的白车。
窗外警笛四起,阿布的位置,刚能看到那辆卡车撞在白车的车头上,把白车推撞在特警的车前。
它怼着白车和特警的车,一起推了十几米撞到休息站的板材小屋才停。
那白车车头瞬间撞烂了,也别瘪了半截,车头往驾驶座顶,估计司机必死无疑。
它和饼夹菜里的菜一样,被卡车和特警车死死夹着。
特警车的车头没白车撞得那么狠,但是也不肯打转向,它就硬夹着白车,和那两辆同样犟得的交警车继续围顶着白车。
五辆车撞在一起,几个特警抱着枪从车上的后座跳了下来。
路上冒起了白烟。
这时候,人工交费这边动弹了,但是好多私家车都想看热闹,不想这么快走。
大巴往前开了,阿布最后一眼看到一个人被交警从白车后座上拽出来。
那人浑身是血,被拎出来就躺到了地上,警车闪着红蓝光,警笛像有人在尖叫,阿布顿时面色煞白。
他都不知道他怎么到了站,下了车。
他走出车站,晕得不行,跟着人过了马路去坐公交车。
他路过了公交站也没停,拖着脚步往前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家的方向。
阿布走了一会,才停了脚步。
他站在马路边,太阳晒得像火烤,他突然不知道该去何处。
可能是一天坐了那么久的车,他是真累了,他也不管脏净,在马路牙子坐了下来。
车来车往,阿布坐在这里。
他低着头,手心冰凉。
他浑身都在打着哆嗦,抽搐着,牙关呲出的呼吸都像吹哨子。
“阿达!”
“哥哥!”
“阿布!”
还有刚刚那声震天的枪响。
声线重叠,阿布猛地睁开眼睛,他看向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捡了的石头。
他紧紧攥着它,看着它铬进掌心,留下一片坑坑洼洼,差点割开他的手。
旁边站了一个老头,抽着旱烟,那烟味窜过来,臭的不行,阿布现在才好像因为去普洱时吐在车上的那个老头而感到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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