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苏。”紫胤真人终于也按捺不住对弟子的关心之情，沉声呼唤屠苏。

屠苏愣愣地睁开眼。在他的概念中，他才刚闭上眼就被师尊唤醒了。但看着师尊关切的目光，方老板赞叹的神色、魔翳先生略带些自得的表情和他手中似乎还牵扯着自己心神的光点，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屠苏，你先且收敛心神、澄心定意，由我检查一番。”

听到师尊的话，屠苏立刻平心静气，定下心思。紫胤真人手掐道诀，几道蓝色、白色的光芒在屠苏身上不断闪过。

见光芒没有激起任何异状，紫胤真人神情一松，转头对魔翳道。“魔翳先生手段果然高明，紫胤待我这徒儿谢过先生了。”

魔翳微微一笑。“真人何须客气，功劳全在这块神物，我也不过是出了点微末之力罢了。”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若无魔翳先生出手，紫胤空有宝物也是束手无策。”紫胤真人摇摇头。

方绍摸摸脸。还好他知道紫胤真人的性格，要不然还真以为对方在暗指他呢。

“对对对，魔翳先生你太客气了。如果没遇上你，那不就把恩公耽搁了。”尹千觞突然笑道。他看着魔翳手中的光团，一脸好奇，“这便是那分离出来的魂魄？该如何处理，总不能扔了吧？”

魔翳看了一眼尹千觞和他身边的欧阳少恭，笑道。“这个自然还是由原主人处理。”

屠苏一愣。“这是太子长琴的一半魂魄，如有可能，我想将他还给太子长琴。只是自角离亡故、太子长琴魂魄分离已有千年，不知那另一半现在何处。”

魔翳和龙渂对视了一眼，龙渂笑着提议。“既如此，不如把这些魂魄交给方老板，方老板的酒肆交接万界，又有各色人士出没，相信必能找到妥善处理的方法。”

紫胤真人也点点头。“说的有道理。”

“看来还得我来收场啊。”方绍早有预料，伸出手把灵魂宝石和那团魂魄一并接了过来。灵魂宝石自然回归抽屉，方绍对那团魂魄却颇有些兴趣。拿在手里轻飘飘的，既无重量也无温度，如果不是还有些许黯淡的光芒可以看到，简直和空气没有区别。

欧阳少恭在一旁看着方绍把玩属于自己的那一半魂魄，神情漠然，尹千觞心中有些不安。

屠苏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他本来只是想带着师尊来看方老板，却没有想到这短短时间，困扰自己多年的煞气便已消除干净，神魂之事也得到了完满解决。他静心思索，幼时的回忆、天墉城的种种、和众人经历的一切，全部都历历在目，往日所思所想也均完好无缺。

这一切美好的简直如同梦中，让他无法相信。

幼时回忆……

他心中猛地一动。那些曾经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来的片段，现在清晰地出现在脑海之中。

“是你……”他看向一旁的欧阳少恭。

欧阳少恭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原本只是有些漠然的脸终于完全阴沉了下来。

尹千觞扯扯嘴角。糟糕了……

无数画面在屠苏脑海中浮起。红叶谷中亲切博学的大哥哥、乌蒙灵谷残忍冷酷的袭击者。

不对，还有梦中温和清雅的仙人、愣愣看着焚寂的幼童、以及弹奏着榣山之曲的蓬莱青年……

仿佛散乱的珍珠终于被丝线串起，这些有着不同面容、不同表情的身影也被屠苏从记忆中翻找了出来，最后和眼前这位总是温润可靠、曾经让他无比信任的欧阳先生重叠在一起。

欧阳少恭就是太子长琴。

他也是和雷严一起袭击乌蒙灵谷、杀害母亲和族人的仇人。

这两个事实一并清晰地摆在屠苏面前，他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另一边，正和魔翳说话，想着如何答谢对方的紫胤真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屠苏？”

欧阳少恭长袖中手掌紧握。尹千觞神色紧张。

屠苏沉默了一下，对师尊抱拳。“师尊，我和欧阳先生有事未了，想先行到青玉坛一趟，望师尊恩准。”

欧阳少恭和尹千觞听到屠苏的回答都愣了一下。

方绍大概有几分猜到屠苏的想法。

紫胤真人有些疑惑，但见屠苏神色坚决，还是点头道。“也好，接下来我要带魔翳先生回天墉城挑选两柄好剑，你自行安排即可。”

魔翳要剑干嘛？方绍微微一愣。夜叉国的这几位，魔翳算是个法师，龙溟龙幽都是使枪，也没有人用剑啊。

仙剑五的主角团倒有几个用剑的，皇甫卓和暮菖兰都是，瑕用双剑，谢沧行用重剑，但是魔翳也犯不着为他们找剑。

等紫胤真人和魔翳并肩离开酒吧，龙溟便走过来点了些餐食。自上次从楼兰回到夜叉国，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人类的食物，都有些怀念了。以他的眼力，也看出吧台这边气氛不对，但见屠苏几人自有默契，便就不多加干涉。

龙溟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外面的景色是春花绽放、绿叶摇曳的园林，他一边享受着美景美食，一边思索着大长老刚才略显突兀的行为。

他的舅舅可不是个助人为乐的好人。

但这也无所谓，待会回到魔界，他自然可以问个清楚。

唉，魔界的旱情越发严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遇上乔治，这酒肆虽然神奇，但全凭运气这一点实在是让人头疼啊。

第49章

龙溟终究还是个有耐心的人，但这边的百里屠苏却已经按耐不住心中的愤怒和哀伤，当欧阳少恭的身份暴露，之前他所布置的迷雾便在屠苏面前无所遁形。

“欧阳、先生，”屠苏语气沉重，“或者我该称呼你太子长琴……”

“百里少侠既然已经认出我，我也无意否认。”欧阳少恭点点头。事已至此，狡辩已无意义。

“果然……想来玉横散播一事一直是你在主导吧，”百里屠苏心情沉重，“还有那仙芝漱魂丹……也是你编出来骗我的？”

欧阳少恭冷笑一声，“玉横一事，我事先确实不知，都是雷严自作主张，白白引来各大门派怀疑和关注。仙芝漱魂丹在古书上也确有记载，但那效果嘛……可惜，未能见到你痛彻心扉、癫狂入魔的模样，真是遗憾。”

“欧阳先生，”百里屠苏十分不解，“屠苏自问并未冒犯于你，为何你却对我如此恶意？你若只是要这一半魂魄，为何却要和雷严这等人混在一起，杀我母亲，杀我乌蒙灵谷诸多族人？”

“魂魄在焚寂剑中，而焚寂被女娲封印，难道我找上门去，你们就会将焚寂剑拱手相让？”欧阳少恭渐渐露出癫狂之色，“我所要的，一定要亲手拿取。所有挡在我面前的，便一并粉粹、统统化为齑粉！”

“你！！”

“倒是百里少侠，为何刚才不在令师面前说清一切，现在还独自质问我？这是否过于自大了。”

屠苏摇摇头。“我只是想，再亲自问你一声。”

屠苏看向方绍，拱手道。“方老板，麻烦你将那魂魄交给欧阳先生。”

方绍有些诧异，“你确定？”

屠苏点点头。“欧阳先生虽然与我有深仇大恨，但这魂魄分离确实太过残忍。即便屠苏要报乌蒙灵谷之仇，也希望他魂魄归拢，不再残缺。”

欧阳少恭却并未动容，似乎屠苏说的并不与他有什么关系，只是淡淡道，“百里少侠果然是侠肝义胆，令人敬佩。”

方绍想想，便真如屠苏所请把手中光团递向欧阳少恭。“拿去吧。”

欧阳少恭看着自己遗失已久的魂魄，终于安静下来，片刻之后才拿起光团。

如水入大海，如倦鸟归巢，那些光点温顺地顺着欧阳少恭的手沉入身体，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欧阳少恭闭上眼睛，如同陷入美梦。

曾经在榣山溪水边弹琴怡然自得的自己，小小身躯却有大志向的水虺悭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