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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栀藏于盛夏(33)

作者:喵声细语 阅读记录


看着自己的名字被她反复撰写在纸面上,仿佛连纸张都在替她鸣着心中的不平。

看着她这些反复横跳的感情和跳脱的事迹,他被她俏皮的笔触逗笑,却也意识到,她再也不会那样站在自己面前,朝他嗔怪、卖萌秀存在感了。

他眼眶又湿透了,但又不敢让泪落下,他怕会破坏她的笔迹——那是再也不可修改和再得的笔迹。

悦悦,我都没来得及告诉你,你也是我生命里的第一束光。

在认识你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我将来会喜欢上你,不管该不该。

但一切都太晚了。

她走的时候一定很痛苦吧?又黑又闷的环境,明明是她最惧怕的东西。

被儿时的噩梦深深魇住,只是这次,她再也等不到她的小遇哥哥了……她一定很失望吧?

为什么他总是那么忙,不能抽出时间陪她好好去治疗身体?

为什么不早点解决秦家的事?还要让她特意去扛下那该死的压力?

为什么?陆遇,你天天在她耳边念叨,却没有付出行动过……

你活该失去了她。

活该错过了她这么多年。

明明是你欠她的,为什么还要让她来偿还?

陆遇将脸深深地埋在手肘间,自责、愧疚、后悔、别离、失去、噩耗……

他不知道该将哪个情绪放在前面,望着那些旧颜料板,或许自己早已像这些胡乱杂糅的颜色,浑浊不堪。

毫无生命力。

陆鸣铮本已经搬去了疗养院,听说了陆遇的近况,硬是让护工拖着病体带自己回了趟陆宅。

到家的时候,陆遇正颓坐在三楼陆悦之的画室里。

窗帘没拉,光线昏暗,空气里满是灰尘。

但他像是毫无知觉般,或许他也应该如尘埃,飘在这里吧。

“小遇,下楼吃顿饭吧?你这几天不吃不喝的,身体扛不住的。”

陆遇似是没听到,不作答复。

可陆鸣铮却顿感鼻子一酸。

倘若放在过去,看着儿子这般模样,他恨不得来给他骂醒,说什么神经兮兮不像个人样,但经历了这段时间家庭成员的“生离死别”,他竟是再也吼不出任何一句这样的话了。

他走去儿子身边,跟着他席地而坐,缓缓开口:

“儿子,爸知道你心里难受,也很后悔……悦悦的事确实太突然了,爸这几天……也不好受。”

陆遇依旧不语,仿佛真的已经灵魂出窍。

“你母亲没的早,我当年为了工作也没什么时间管你,我跟林玉如结婚,除了当年爸确实喜欢她,也是想着能有个人照顾你,一心想着把你培养好,对悦悦这个女儿我一直也没花心思了解过,现在想想,不止是悦悦,即使是你这个亲儿子,我也没花心思了解过……

这些事,我也是最近才反思到的,那件事之后,我一度后悔当年与林玉如结婚,后面又听说你和悦悦好上了,我气急败坏,每次你来都不给你好脸色……

自从那天悦悦来看我,跟我说了好多事,关于你们小时候的,还有你这些年的付出和无奈……那天起,我真的觉得自己作为父亲,对你们实在是亏欠太多。我苦心经营了这么久公司,一心希望你能本分听话,却忘了考虑,除了工作和责任,你也有自己的情绪需要宣泄。

悦悦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值得托付的孩子,在我作为父亲失职的那些岁月里,多亏了她在,你那些被忽视的情绪才能被看到……”

听到这,陆遇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跳动,可话却像是一道程序般,脱口而出:

“但我也让她失望了,这都是我的报应。”

陆鸣铮也哽咽了片刻,“小遇,你不能这么想,这一遭你们是事与愿违,但悦悦的病状早有征兆……虽然这一天来得突然,但就像你舍不得她离开一样,她也一定不想看到…你为了她自暴自弃……”

一下子说太多话,陆鸣铮开始忍不住咳起来,陆遇几乎是下意识地起身,想要扶起父亲。

“对不起小遇,不论是对你还是悦悦,我都欠你们一句对不住。”

陆遇扶着他的手臂轻轻颤抖了一下,“爸……”

“孩子,不管你有多自责难过,但事已至此,人这一生,总是要经历些‘经历不得’的事的。可你总要生活下去,哪怕是为了让悦悦开心呢?毕竟你们都那么在乎彼此,不是吗?”

他重重地拍了拍陆遇的手背。

在那一刻,陆遇突然想到了陆悦之生前说的——“哥,我希望你永远开心。”

而她在手信里,也同样在知道了自己身体情况后写道——哪怕这个永远没有我陪你,但我也会永远爱你。

他落了一滴泪。

站在原地缓了好久,陆鸣铮就这么陪着他。

而后不知沉默了多久,他牵起父亲,默默道,“爸,我陪你下楼吃饭吧。”

***

助理将他与夏老板的会面定在了一家画廊,这画廊是陆氏集团赞助的。

集团这两年发展良好,他不再只拘泥于房地产,近几年开始尝试投资一些其他项目。

而艺术传媒这一块,自然是他爱屋及乌的考虑,除了出于拓业的考量,更多还是想替陆悦之生前的作品,找些靠谱的渠道宣传展示——他始终记得她写在随笔里的那句话:“虽然我也不算画家”。

但在陆遇心目中,从她拿起画笔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是一个画家了。

今天正好是这家画廊的闭馆日,所以进行洽谈刚好合适。

他到的时候,工作人员已经把那两幅画拆开来,立在墙边。

那位夏老板就蹲在那里,观望着画作的眼里,满是欣赏,不时重重点头,他看上去比陆遇要年轻上几岁,没有半点老板架子……

“让夏老板久等了。”陆遇主动招呼。

听陆遇到了,他立刻站起身伸出手来,气质卓绝,嗓音轻快——

“你好陆总,久仰大名,我叫夏明彻!”

听到这个名字,陆遇似是回忆了一下,客套着回复:

“倒是我久仰大名,您的作品,我曾有幸在东城您开的个人画展上欣赏过。”

“那确实有两年了,东城这地方风景宜人,气候温和,不比我老家,一副规整华丽的工业派头,没啥人情味。”

寒暄几句后,两人自然就进入正题了。

夏明彻本职也是个油画画家,毕业后与合伙人开画廊,自己也是股东,这两年在拓展分店,想要多引进些个性鲜明的作品,起初以油画为主,现在更加不局限。

由于他曾在东城开过场个人画展,所以对这边的一些资源也有所倾向。

《暗栀》和《盛夏》这两部作品,他都很喜欢。

从画作技巧到材料选择,甚至到一些极为细枝末节的颜色调和上,夏明彻全都一一拆解看透,真不愧是行家。

“但这两部作品最吸引我的点,是关于命名和意象方面的,名为《盛夏》的作品是由‘冰雪’来表意的,而名为《暗栀》的又是由‘阳光’‘雨露’来表现的……”

陆遇听他这跃跃欲试的话柄,自然顺水推舟——

“那夏老板有解读吗?”

他顺口接着:“既然它们出自一人之手,那么画作背后的一些情感映射手法应该也是相通的,当然,这也和画家本人作画时的心境有关。

我揣测,《盛夏》的冰雪里暗藏着的是一些晶莹透明,却无奈只能被冻结的心绪,所以它们与真正的盛夏永无相见之日,而《暗栀》里的花叶上有露水,花苞却无花,但这幅画的感情色彩无疑是正向的,因为……画者的‘暗栀’是盛开在骄阳之下的。”

听完这通近乎完美的解读,陆遇的眼眸不自觉地放在了画作上,望着那些意像,他不禁沉默许久,甚至忘了接上夏明彻的话。

“我认为这种处理很有趣,一明一暗的反向衬托,看似温暖的主题表达的却是冰冷,看似深藏的情绪表达的却是奔放,真的很绝,所以我无论如何都想来看看,不知道陆总方不方便,帮我引荐一下画家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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