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龙(九龙璧之八)(21)

“你是来送行的吗?”她见他满头大汗,呆愣的问。

“不是……我是来阻止你的,你非得离开不可吗?”他站在她面前,抹着汗,激切的问。

“嗯,我已决定了。”她淡然的点头。

“你何必走?如今大伙都已不再避你,那斯闻人也将孩子给了你,这杭州是你住惯的,离开了这里,上哪都是异乡,你不会感到舒适的。”

她轻笑回道:“我知道。”

“既然知道了你还走?”

她苦笑,目光望向远方,心头有个感觉,那个人还在,她咬了咬唇,竟想做些事激怒人,转身主动握住李画师的手,此举果然让她见到那一直尽责照顾小宝的马夫脸色微变,似乎为某人着急不已。

“谢谢你来阻止我离开,但是我真的非走不可,杭州虽是我的家,却也是最教我感伤的伤心地,我不愿意留下触景伤情,情愿回到爹的故乡重新生活。”

“这个……”李画师吃惊的瞪着被她紧握的手,脸庞涨红,一时没听见她说了些什么。

她手握得更紧了,眼睛也幽然的直视着他。“等我安顿下来,会写信给你,欢迎你来山东找我。”这话分明是暗示,她愿意与他异地相处。李画师大喜,猛然点头,“好,我会去找你,一定会去找你的。”喜出望外的他还激动得一把抱住她。

秦画意听着他打鼓似的心跳,感到很抱歉,但是……原谅她吧,将来她会好好为今日的事向他道歉的。

“啊!太阳不久就会下山了,夫人,咱们得赶路了。”那马夫冒着冷汗,抱着小宝急急忙忙来催促她该上路了。

她暗自冷笑,这马夫怕是也感受到某人杀人般的目光了吧?“嗯。”她轻推开了抱住她的李画师,由怀里掏出一方丝帕。“这你留着。”

接过丝帕的李画师简直乐不可支,这是定情之物吗?他立即喜孜孜的将之小心收进衣袖内。

“我走了,你保重吧!”她抱过小宝,上了马车。

“好的,你也要!”

他声音还没落尽,马夫就已将马车帘子拉上,回头还凶神恶煞的瞪了他一眼。

李画师被瞪得莫名其妙,正要开口跟秦画意再说几句话,可那马夫已火速将马车驶离了。

“抱歉喔,本客栈客满了,没有房间!”这家客栈生意相当好,柜台的掌柜连头也没抬,直接将客人请出门。

“那糟了,这附近只有你这家客栈,你这客满了,夜里可要睡哪呀?”她登时烦恼起来。

真不妙啊,难不成要带着爹与小宝露宿野外?自个是无所谓,可是爹的身子虚弱,小宝又小,万一在野外受了风寒就不好了。

她不死心的再追问:“难道连一间最破的房间都挤不出来吗?”

“没有,小店连马房都有人预约了。”掌柜径自低着头算帐,不耐烦的回应。

“可是!”

“你这女人是怎地?烦不烦啊,都说没有了——”掌柜终于抬起头了,但突然间,他声音没了。

“没有就算了,我离开就是。”她无奈的道。

哪知那掌柜脸色一变,惊心的吞了口口水。

“别、别走,真、真是对不住了,方才教一条烂帐烦着,竟对您不客气,我这儿还空着两间上等房,就、就留给您了,请您不嫌弃一定要住下。”他说着这话时双眼对着的似乎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某一处。

“不是说连马房都没了,怎又有空房了?”她讶异的反问。

掌柜的脸皮颤了一下,“这是小店预留给贵客住的……”

“贵客?我算贵客吗?”她指着自个笑问,自知身分一般,在这脸部变化万千的掌柜面前,应当构不上“贵”字吧?

“算,当然算……我是说,每个客人到了咱们这里都是贵客,都得尽心招呼,方才是我待客不周,还请夫人一定要原谅。”他抹着汗,生怕她不爽方才他嚣张的态度,万一不住走人了,那他可就大大“得罪”人了!“天已黑了,夫人请务必住下吧。”

掌柜鞠躬哈腰的态度与方才不理人的模样差了十万八千里,还真教她开了眼界。

“那就谢谢了,那两间厢房请留给我吧。”她轻扫身后一眼,确定应该没有人……也许有人,但来去匆匆吧?

“哪里的话,夫人抱着孩子又带了个老人远行,辛苦了、辛苦了!”掌柜忙不迭的说。

秦画意撇了抹笑,不动声色。爹与小宝还在马车里没下来,这人怎就知她带了这些人?若不是早有消息,就是未卜先知了。

“夫人这边请,我先带您去马车里接人出来,再送您回房去。”掌柜还没发现自个说溜了嘴,一个劲的伺候她。

安顿好爹在另一间厢房后,小宝吃饱饭也睡了,她喘了口气,在房里坐了下来。这一路上顺利得不可思议,倒像是所有事都早先一步安排好了。

这只说明一件事,那男人不是真心要放她走,至少不如他表现的那般绝情。

这趟山东行,最终将会让她探出那家伙的意思的!

走向窗边,她刻意打开窗子,倚着窗框瞧着窗外景致。

她又觉得自己有被盯上的感觉,那道热线如影随形,从没有散去过。很好,她倒要瞧瞧,他能撑到什么时候?

这间上等厢房位于二楼,窗台离地有点高,她故意坐了上去,就这样凌空晃着两条匀称细腿赏景。没多久,那马夫借机来敲门,说是要询问她明天什么时辰出发,他好提早拉出马儿做准备,为了回话,她不得不跳下窗台,也就自然的离开了那危险的地方。熱m書&吧p獨@家*制#作马夫问完走后,她露出诡笑,拿了几条厚毯子先将床上的小宝裹密保暖,然后走回窗边故意将所有的窗子敞开,现下天寒,这般让寒风灌进屋子,怕是隔日就会受寒了。

这回换掌柜的来了,他哈着腰送进热茶,顺道帮她将窗子一一阖上。

她瞧了好笑,假装没事般送走了掌柜,可不久她又开窗了,为了一道窗,掌柜与马夫来来回回的疲于奔命,直到夜真的深了,她也怕真让小宝着凉,这才收起玩兴,放人一马。

而这之后,一行人拖拖拉拉的总算来到山东,当马车终于平安顺利的抵达婶娘家后,她给了那马夫丰厚的银两也不见他露出欣喜的表情,道完谢后打发他走,他竟也是磨蹭了好一会,直到见她在亲戚家安顿好老小,这才甘愿离去。

“你说什么,肺痨?!”斯闻人脸色大变。

“是的,在山东的探子说,甫到山东不到两个月的少夫人,日日咳嗽,一开始以为是水土不服所致,但近日居然咳出血来,探子回报说,大夫诊断应该是肺痨。”肺痨会死啊,小江焦急的将才刚得到的消息火速呈报。

斯闻人神情错愕,他才暗地里亲自送她到山东,再自个心痛如绞的回到杭州,怎知没多久就听到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他登时气血攻心,眼看也要吐血了!

“蟠爷,这下该如何是好?听说少夫人这几日病情转急,恐有危——蟠爷,您要上哪去啊?”小江话说到一半,愕然的见他弹射而出,直往街上奔去。

小江吓得赶忙拔腿跟上,瞧他像疯子似的在大街小巷里穿梭,最后在一条小巷前停住,訾目欲裂的瞪向站在他面前对着他嗤笑的一个老头。

“你说过要为她续命的,她为何还会得病,为什么?!”斯闻人一脸狂风暴雨的怒问。

老头依旧悠哉的笑着,“我只是救活她,但她还是一具有血有肉的身躯,当然也会有生老病死,这并无不对。”

“你!”他神情暴怒,满脸怒焰。“我救她,忍痛让她离去,不是为了让她染病再次离世的,如果早知如此,我!”

“早知如此,你情愿留住她,与她再爱一回,也许短暂,也胜过让她带着对你的怨恨染病而亡,是吗?”老头似乎总能看透一切,嘻笑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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