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行天下(20)

「什么人敢闯过来?!还不停下!」

「滚!」蓦魏无视拦阻,直越而过。

「站住——」这人气恼的大吼。

「睁大你的狗眼,太子殿下在此还敢放肆!」苏易随后而至,斥责那名官差。

这人瞬间睁大眼睛,看清前方那奔驰的身影穿的不正是银白麒麟的太子装束,当下吓得魂飞魄散,忙跪地请罪,「是太……太子殿下?卑……卑职有眼无珠,卑职该死!」

其他官差以及百姓听见苏易的话,全都吓得跪地。

蓦魏看到那被吊起已经支离破碎的马车,急拉马缰,马儿长嘶立起,马蹄刚落,他已迫不及待的翻身下马,他缓缓走到马车残骸旁那盖着白布的尸首前,手有些轻颤地掀开白布,映入眼帘的是具破烂的尸体……

苏易虽是武将,即便见多尸首,但眼前的实在太惨不忍睹了,令他也不禁沉了面容。

也赶到的草万金探头去望,看见那穿着鸣陆宫女服饰的尸体,脸孔鲜血淋漓、破碎难辨,可以想象跌落沟壑时冲击力道有多大,她死时该有多痛苦。

他忍不住作呕,这样的惨状主子别多看得好,他上前想将白布盖回去,可他发现主子将白布攥得死紧,他根本拉不动,他揪着心劝道:「殿下,您节哀啊……」阴姑娘就这样没了,他也极为难过。

「草万金,确认一下这人……真是阴奢吗?」蓦魏唇色苍白的吩咐。

草万金本是没勇气再去看那尸首的,可主子这么一说,让他燃起一线希望,不能说穿着鸣陆宫服就是阴姑娘,也许死的另有其人,于是他大起胆子去看那血肉模糊的脸,可真分辨不出这人原本的相貌,遂去搜她的身,从她身上搜出一册书,他一看,不由得哽咽了。「殿下,是阴姑娘没错,您瞧这个……」他哭着将书册交给主子。

蓦魏一看到书名《女奴之道》不禁訾目了,屏息的翻开书封,第一页有他亲笔写的字——主乃蓦魏,奴为阴奢。

这是他当初为了激怒她故意写的,她离开琼花殿时亦将此书带走,若非阴奢本人,如何拥有这册书?

天空蓦然闪过一阵震天响雷,书册从蓦魏的手中掉落,他茫然瞪着尸体,久久未能动弹,大批跪着的官差以及百姓也不敢动更不敢出声,四下一片死寂。

凤宫里,春芸姝趁儿子让丈夫叫去议事时,将草万金叫到跟前来。

草万金低眼偷瞄正皱眉思考事情的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虽年近四十,可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看起来约莫只有三十,正风华绝代,艳丽自信,而她这份张扬的美,老实说是教皇帝宠出来的,能得皇帝这般毫无节制的专宠,想来任何女人都会越活越年轻吧,因为人生实在太幸福快意了。

暗羡完皇后娘娘好命之后,他开始烦恼待会儿万一皇后娘娘问起有关殿下的事,自己该不该据实以报?

主子老是说他是皇后娘娘的细作,可他对主子也很忠心呀,不该说的他绝不多说,就怕祸从口出,造成人家母子失和,重要的是,他这「墙头草」干得辛苦,一不小心两边都给得罪了,人家是母子,哪有隔夜仇,最终倒霉的只会是他这两边不讨好的奴才。

「草万金。」春芸姝终于结束沉思,开口了。

「奴才在。」他忙应声。

「你说说,本宫那儿子是怎么回事,最近似乎怪怪的?」

「这……皇后娘娘觉得哪里怪?」草万金谨慎地反问。

「最近他明显心不在焉,经常话说到一半就失神,问他可有哪里不舒服,他又一副没事的样子,还有,你没瞧他那脸色蜡黄蜡黄的,也瘦了,问他是不是都没吃饭,他当场就嗑一只鸡给本宫看,说他正常又明显不正常,这……等等,你皮痒了,本宫问你太子有没有不对劲,你给本宫装什么死,还不从实招来!」春芸姝说着说着,猛地想起问话的是自己,反倒回答了他的话,桌子一拍拿回发问权。

草万金向来惧怕皇后娘娘,桌子震动,他的身子也跟着惊慌一跳。「是是是……奴才也觉得殿下有些失常。」

「是吧,他确实不正常吧?快说说他还有哪些不正常的事。」

他没想到自己心一慌竟然说出了实情,战战兢兢,苦水满腹,这到底该说不该说啊?

见他犹豫不决,春芸姝再次用力一拍桌。「你这奴才不会教那小子收买倒戈了,帮着欺瞒本宫吧?」

「没、没有,奴才不敢瞒皇后娘娘任何事!」草万金吓得腿软,皇后娘娘是个狠角色,对背叛者绝不宽待,他小小的狗胆被这么一吓,什么顾虑也没了,马上如实禀道:「这个月以来殿下整个人感觉都不大对劲了,像今日早上起来,奴才帮着梳洗的时候,还没洗脸殿下就说已经洗过了,早膳时也摔了一个碗,把筷子弄掉了,稍早奴才准备帮殿下磨墨时,殿下说要自己来,却让墨汁溅了一身……」

她担心的问:「太子的状况若不是病了,就是……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幽幽叹了口气,既然事情已经瞒不住了,那「这次」的忠诚就献给皇后娘娘吧,他这株墙头草决定靠哪边站了,他一口气把主子遇见阴奢的过程,还有回禧京后主子绑阴奢到东宫所发生的点点滴滴,再到阴奢身亡,全都巨细靡遗的招供了。

「好啊,你这奴才竟然帮着那小子瞒着本宫这么多事,你真该死!」春芸姝都不晓得近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气得开骂。

草万金马上下跪认错。「娘娘饶命,奴才不是不说,是殿下威胁奴才,若是告密会剥了奴才的皮……」

「你怕他剥皮,就不怕本宫抽你的筋?」

他惊惧的抖了抖身子。「皇后娘娘,您可怜可怜奴才吧,您将奴才送去殿下身边,殿下明知奴才听命于您,又怎会给奴才好脸色看?奴才是如何的水深火热,相信您不会不知道,奴才求的也不过是夹缝生存,您就给奴才一条生路吧。」

她也不是不讲理,当初派草万金去儿子身边,是看他还算机灵,想能成为儿子的帮手,哪知儿子一开始就视他为眼中钉,当成是她派去监视他的,其实她哪有那么无聊,每次找来草万金不过问问儿子的身体状况、吃得好不好,可是草万金回去都会被恶整,这些她看在眼里,也觉得草万金可怜,但若调他回来,又显得自己真有鬼,就只好让他继续待在儿子身边,又想说自己也整整草万金好了,这样儿子就不会以为草万金是自己的人,哪知儿子更认为她这是欲盖弥彰,更不待见草万金,如此下来,他们母子俩三不五时就会恶整草万金当作恶趣味,现下听草万金这般哭诉,她还真有点心虚。

「得了得了,这次本宫不为难你了,所以说,太子这看似正常其实反常的行为,是为了一个女人?!」她绕回正题,而这个答案倒教她讶异了。

儿子眼高于顶,与他老子一样视女人为玩物,他老子要不是遇见她,一辈子也不会用情,两人生下的儿子完全承袭老子的难搞,她为了教训儿子的玩世不恭,才会诏告天下为他选妃,希望他能有机会认真看待女人,不再游戏人间。

而今傲世轻物的儿子终于遇到喜欢的人了,她本该高兴的,可是她却感到忧虑,毕竟儿子看上的女人不仅打过他耳光,也砸过他脑袋,还彻底打击过他的锐气和自尊,儿子不会是有被虐狂,而自己都没发现吧?

「回娘娘,是的。」草万金点头叹气。

「阴奢原来是阴烟的姊姊啊……她真死了吗?会不会验错尸了?」春芸姝抱着希望问问。

「真死了,殿下和奴才都亲眼见到尸体了。」他一阵欷吁,阴姑娘是个好人,他还以为她与主子会有良缘,哪想到会死于非命,当真应验红颜薄命。

「唉,那就只能怪太子与她无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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