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蝉鸣(2)

三兄弟里就数老二最有能力,他自个儿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早年曾不自量力的主事过一段日子,结果险些将秦家大业给毁了,让一家老小上街喝西北风,自那之後,他不敢再以长兄的身分插手管事,情愿当个闲闲无事的大爷,成天在妓院里泡着。

然而自个儿虽撑不起家业,老三却也不是可靠之辈。从小到大,都不知在鬼门关前走过几回了,可这小子总有办法再折回来,尽管小命勉强保住,但身子娇贵得很,根本禁不起操劳,要知道,秦家可不是一般富户,而是跺个脚就足以让国库坍去一角的大富之家。

秦家庞大的生意,可不比皇帝治国简单,想想老二会走,或许不单是跟郡主呕气,多少也跟沉重的家业脱离不了干系,老二这是聪明,早早抽身过他轻松舒服的日子。

「大哥的意思我懂,您是担心小弟担不起秦家的重责大任,可小弟却不这么认为,我身子是差了点,可脑袋并不差,举凡和帐有关的,我样样做得到,不比二哥差多少,二哥既放心我当,那大哥也不必太担忧,小弟不会让你失望的。」他温文的说。

秦有菊身形虽瘦削,可五官十分立体,轮廓斯文而清俊,别有一番俊逸清远的气质,说话时虽未显铿锵有力,但声音温厚令人不忍拂之。

若一般人与他说上话,定对他服服帖帖,自然而然从之顺之,但秦在松根本不吃他这套。

「你这小子,怎么也与你说不通,随你想怎样了,这家业你爱管就管去,可你凭什么扣我的月银,从五百两变成四百两,这让我怎么养活那一院的妻妾」秦在松怒问。

这才是他扯了半天的重点,管他家业谁去扛,今儿个他讨的就这一条,秦家三兄弟除公款外,每月另有银钱私用,想老二在时也没敢动他的月银半分,但这病老三居然一掌权就扣他银子,他活得不耐烦了吗?

「你的月银被扣了?这事儿……我得问问秋儿。」秦有菊皱皱眉後道。

「问秋儿?」关她什么事?

「我忘了对大哥说一声,我当家忙,就将发月银的事交由秋儿打理了。」他解释。

「我的月银你让秋儿来发放?」秦在松愕然。

「是啊,秋儿的脑筋灵活,对帐又颇有一套。秋儿你说,为什么要扣大哥的月银?」秦有菊转而问向身边的俏丫头,让她解释理由,免得大哥一怒,连屋子都给拆了。

秋儿长睫轻扬,秋波微转,她双眸含笑,款款走上前。

「大爷平日月银五百两,可近半年来已经透支近两千两,这笔钱迟迟无法补回来,我只好先由大爷的月银里扣,每月扣一百,直至两千两归库为止。」她声音清脆乾净,比银铃声还悦耳,数帐时头头是道,一点也不含糊。

「你……你这是追债?」

「大爷了解就好。」她白玉般的脸庞微笑起来,螓首轻点。

「你一个丫头什么身分敢向我讨债真是反了,反了!」秦在松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手一挥,将眼前的樟木茶几给掀了。

秋儿柳眉一挑,不惊不惧,姿态秀美的站得挺直。「想当年二爷当家时,因故挪用了公款,您不也来追债,道是亲兄弟明算帐。那二爷二话不说,马上卖私产补回,还连利息也一块算了,而您,我还没算利息,若以五分利计算,每月还得多扣您一百两银才行。」她

不疾不徐的说。

秦在松被堵得说不出话。

她见状,笑了笑,转向秦有菊问:「三爷,我这样处置可妥当?」

「妥当,甚为妥当,相当公正。」他连连颔首。

「公正个屁!」秦在松气愤的由椅子上跳起。「老三,你比老二还狠,竟放任一个丫头骑到我头上来!」

「大哥,话不是这样说,秋儿说的也没有错,公私要分明,否则咱们家这本帐岂不是要乱七八糟?」秦有菊实事求是的说。

「你!」秦在松咬牙。「好,月银这事我就不计较了,可我问你,当初说好咱们南郊的那块地要卖给翠花娘家的,为什么又反悔了?」他再寻事质问,翠花正是他的第十房小妾。

「南郊的那块地是吗?那我得再问问秋儿了。」

「又问秋儿」秦在松芝麻绿豆眼一瞪,简直要喷火了。

秋儿嫣然一笑。「这事儿是我阻止的。」

「你凭什么?」他横眉竖目的问。

「是这样的,那块地卖了也无所谓,可买方出的价格不太合理,我让人先去评估评估後再做打算。」

「当初说好是两百两,怎能出尔反尔,这教我怎么跟翠花交代?」

「那块地值一千五百两,两百两贱售未免太不合理,难不成您是故意让咱们损失,好图利翠花夫人的娘家?」

「我……」事实确实如此,翠花成天哄着他送块地给她家人,那女人才进门一年多,自个儿对她还新鲜着,她的要求怎好拒绝,也就勉勉强强答应了,可这块地归公,不能由他一人作主,且当家的毕竟是老三,便说由翠花娘家买下,那两百两其实是由他咬牙拿出的

,本想老三软弱,哪敢质疑他的决定,哪知道老三没意见,有意见的竟是秋儿,这像话吗?

「地是我秦家的,我要以多少钱卖出是大爷的事,你这丫头管得着吗?」

秋儿瞧向秦有菊。「那请三爷决断好了。」她将问题丢给当家的去解决。

他不禁为难起来。「大哥,那地是咱们兄弟的,只要价格合理,小弟没意见,你若真要送给翠花嫂子,自家人就打个折,算你一千两百两吧。」他开了价。

「一千两百两,我还欠公款两千两没还,哪有钱再拿出来?」秦在松愕然。

秦有菊无奈地说:「大哥,翠花嫂子只是您十个小妾之一,若送出这块地,对其他九位嫂子怎么交代?难道每个人都比照办理,人人送上一块地?就算如此,这也是大哥的私务,总不好要小弟全都帮衬吧?」

「这……」秦在松又哑口了。人家说得合情合理,的确没义务帮他每一房妻妾都置田产。「那……好……好吧,算你说得有理,可另一件事,你又怎么说,我安排一位新管事进府,为什么你不准?」

「这我得再问问--」

「这也要问秋儿」不用么弟说,也已经知道他要问谁了。

「是啊。」他笑咪咪,彷佛理所当然。

秦在松火冒三丈。什么都要问过秋儿,敢情她已成了他秦家的当家主母了!

秋儿正要步进秦有菊的屋子,姚大夫迎面走出来,见到她,姚大夫花白的胡子耸了耸,笑开嘴。

「秦小子才念着你,你就过来了,你俩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她听了脸微红。「姚大夫说笑了,我不过是来替三爷送东西,哪里就心有灵犀了,没这回事。」

姚大夫更加故意的取笑。「是是是,是老夫胡言,没的事,没的事,那老夫就先告退,不打扰你小俩口了。」

这句小俩口又让她微红的脸蛋加深了颜色,益发显眼。「姚大夫!」

瞧她恼羞的样子,老人家捋着胡子,笑笑走人。

姚大夫一走,秋儿立刻瞪眼气恼的往屋里去。「定是您对姚大夫胡扯了什么,否则,他不会每回见了我总要消遣那么几句,我拜托您不要--啊,我什么都没瞧见!」她原本大声说着话,进去时秦有菊正在更衣,见他敞着胸膛,她赶紧尴尬的背过身。

没料到她会闯进来,他连忙加快穿衣的动作。「好了,好了,我穿好了!」整装完毕,他马上说。

她这才面红耳赤的转回身。其实是她疏忽,姚大夫来必是为他针灸,扎针得脱衣,是她情急没问就闯进来。「三爷,对不起,是我无状了。」她认错。

「没关系,没关系,是我动作太慢,明明听到你的声音了,却还是慢吞吞,害你受到惊吓,我真是歉疚。」秦有菊懊恼的说,眼睑微垂,藏在眼皮下的黑眸悄悄露出几分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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