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蝉鸣(28)

「这事我还没跟您解,不过我不去不是为这事赌气,我是想陪一姚大夫,不想留他一个人在这。」

「陪姚大夫?」他精明的眼眸细细眯起。

见他如此,她别过脸,不让他瞧见自己慌张的模样。

秦有菊审视着她,在她身旁坐下。「我说,秋儿,你什么时候与姚大夫感情这么好,好到连二嫂都比不上,让你情愿留下也不去塞外?」

「我……我也想念小姐的,可姚大夫年纪大了,鬼婆婆又不理他,不如让他也一起去塞外吧?」她试探着问。

他眼眯得更紧。「你想他一道?」

「不可以吗?」

「不可以,他有事得做。」

「什么事呢?」

他微笑。「下个月是鬼婆婆八十寿诞,他得表现表现。」

「这样啊……那不如咱们等鬼婆婆寿诞过后再出发吧,反正去见小姐的事也不急,再加上我之前说的,公主刚嫁过来,您不好冷落,更何况她这会身子微恙,还受寒了。」

他瞧着她,嘴角浮出一抹奇异的笑意。「秋儿,你真不想走?」

「嗯……」

「其实,你已经知道了吧?」他问的语气十分轻松,像是话家常。

可她立刻捏住两手的衣袖,屏息着。「我……」

「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给我听。」他仍是不疾不徐的自若态度。

她深吸一口气,咬咬牙,心一横。「您是故意使公主生病的,想趁离京时让姚大夫对公主施法,取走她的寿命,然后对外说她是染上风寒急症粹死,而您那时正在外地做生意,这么一来就撇清了责任。」她一口气说出他的打算。

没一丝计谋被拆穿的不安,他点点头,神态依然自在。「半点没料错,我是这么计算的。」

说来可笑,他没对她隐瞒反而让她楞住不知如何反应。

「我知晓你不忍心,但这种事以后就会习惯了。」他语气不轻不重的告诉她,多几次这样的经验就会习以为常。

「我……我明白,可她是公主,皇上赐的婚,是您明媒正娶的妻子一」好一会,她总算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只是我的一个猎物,不是我的谁。」他打断她的话,表情再绝情不过。

她倒抽一口气,眼儿瞪得老大,像是他说了可怕的话。

瞧了她的反应后,秦有菊轻叹。「秋儿,咱们只有彼此,不能有其他,否则就狠不下心来活下去,咱们不是已经说好,要一起活,要白头偕老,你若为了一个不忍心,只会害得我俩都没命。」他劝她。

秋儿两手衣袖快被自己激动的扯破了。「我晓得这些,我都晓得……好吧,我狠下心,我身上还有两年的寿命,可您仅剩两个月而已,公主的命就都给您一个人吧。」她状似下定决心的说。

他凝视她一会未说话,可这眼神令她的心冻成一团,生怕他是否瞧出什么来。

幸好就在她快冻成冰往前,他又笑了,那笑容温暖得如春风,教她内心的结块瞬间化去。

「好啊,就这么决定,公主的命给我,但塞外咱们还是得去,你可愿意陪我走这一趟?」

「好,我跟您走,可问题是,咱们在外,您怎么知道公主的命已确实被取走?万一有失呢?」

他眼中有流光闪过,自个儿长期接受他人转寿,自是明白身子微弱的转变,可秋儿过去并没有留意,自然体会不到任何异样,而他也不便提醒,因此公主的命到底有没有顺利转到她身上,他得另外想办法确认才行。

「为确保万无一失,我已与鬼婆婆说好,暂时去她那等消息,确定公主死后,咱们再出发到塞外去找二哥他们,咱们在塞外待上一个月后回来,届时我假装刚得到消息,马上进宫请罪,皇上见到我悲。励万分的样子,应该不忍再苛责我公主死时不在身边,这样事情也

就过去了。」他将盘算说出。

两日后出门,走得却不怎么顺利。

公主听进翠花的话,找了理由将秋儿留下,不让她同秦有菊去。

秦有菊不由得发怒,公主未曾见过他的怒容,一时被镇住,竟是不敢再阻挠,乖乖放人让秋儿随他一道离开。

他们依计划未出城,先到鬼婆婆的屋子等待。

姚大夫今天夜里就会对公主动手。

秋儿在屋里坐立难安,心情起伏不定。

反观秦有菊却是淡定得很,照常吃饭喝水,面上无一丝波澜。

鬼婆婆懒得理他们,更讨厌在屋里见到别人,但既然已经答应收留,就只得忍着点,自个儿不知道到哪儿去快活了。

到了夜里,秦有菊突然与秋儿闲聊起来。

「我说你那表哥怎么了,成亲那日他怎没来抢亲?」他玩笑似的问。

「武陵表哥家中有事,也许事情棘手无法抛下赶来,再说,咱们的事是圣旨,他来也改变不了什么。」那日武陵表哥离去时,信誓旦旦定来接她一起私奔,可事后却再无消息,表哥不来,她虽然松了一口气,毕竟她根本不可能跟他走,但也不禁担心他家中事情是否已解决。

「话虽如此,秋儿,他若真的来了,你可会跟他走?」秦有菊再笑着问。

她瞪他一眼。「我都已是您的人了,还能跟他走吗?您要吃醋也得看情况」

这家伙吃饱撑着,让她忍不住教训。

他笑容冻住,脸上还有几许的尴尬。「我……呢……其实……我知道了,不会再乱吃醋了。」他想再说什么,但越说只显得自己越蠢,只得闭上嘴巴。

他原是瞧不起那姓孙的,觉得那人配不上秋儿,可近来他想,也许平凡单纯的人才越是容易给人幸福,因为他们拥有的虽不多,但日子过得平淡,能将拥有的都给所爱,简单的给予才是最教人放心的。

那姓孙的最好有种来接走她,他若肯来,这回,自己会放手,事实上,不放手也不行了……

问题是,这女人可愿意跟孙武陵走?

他不禁又咳声叹气,洞房那日,他若能忍住就好了,可忍字头上一把刀,想容易,做不来;看得破,忍不过啊!

他的计算再怎么周密,仅一步错,便步步错!

「我到外头去了,你在屋里等我消息吧。」他与姚大夫约好,事成后飞鸽传书给他,这儿离府里不远,很快就会知道结果,他要到外头去等鸽子到来。

「有梅」她蓦然喊出。

这声「有梅」教他讶然的转身望她。

「你……」她怎么会突然唤他这个名字?

「还记得这是咱们第一回相遇时,您告诉我的名字,害得我没能知道您就是秦家三爷,让您身边的人骂了我一顿,道我差点害死您。」

他领首。「是啊,那时也不知为什么,对着你,就说谎了。」

「可这不是儿时您娘常叫唤您的小名吗?您那时在樱花园病发,以为自己快死了,所以想听听有人再喊您一声有梅,当是您的娘在唤您,您是这样想的吧?」秋儿轻声问。

「或许是这样吧,可你怎会提起这些事?」他坛眉望她。

「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起这段过往,有些怀念罢了。」她淡淡扯笑。

「这样啊,你若想忆当年,等我去领了信鸽回头再好好与你说说。」他瞒着要将公主的寿命转给她,不好问她有感受到什么,只能依靠姚大夫的消息了,因此急着出去瞧信鸽何时到来。

而她想告诉他不用急,若姚大夫动手了,她会第一个知晓……

「我娘都叫我蝉儿,虫字边的,因为公蝉儿才会呜叫,母蝉儿不会,娘一心想生个会一呜惊人、能光宗耀祖的男娃,却不料生出我这样一无是处的女娃,娘很失望,所以将我取名秋蝉,非让我像男儿一样高鸣不可,可爹不想我背负这些,遂将蝉字改成女部蝉,所谓

千里共蝉娟,盼我觅得良人,平安喜乐过一生。」她继续说话,让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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