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相守这很难么(66)
但姨娘和张伍对这个陌生男人显然有点拘谨。
即便窦姀还没道明他的来历,但谈吐间不矜不伐,尔雅温文,一瞧便是世家大族出来的,与平头百姓不同些。
晚膳过后,天欲晚,魏攸则朝三人辞别,离开桐花巷,自个儿找了间客栈借宿。
他离开前还对窦姀笑笑说:“我明日再来,你想想可有要我帮的。”
窦姀用完晚膳后便打量过铺子,前院堆着木材,有些毡案、炕几、方柜还没打磨好。她又想起,来之前看见张伍正在院里劈一段沉香木,便大致猜到姨娘和张伍如今做的是木工。
夜间房里,母女二人坐在床头窃窃私语。
马绫玉担心女儿,不妨问到女儿是如何离开窦家,如何找来扬州的。
然而对于姨娘,窦姀没有相瞒。
她与姨娘说起这些时日在窦家的遭遇,以及弟弟的事。
哪知马绫玉听完,勃然一怒,连连冷笑道:“难怪我说他当初不肯让你走呢!说什么跟着我日后配个乡野莽夫,原来他竟是怀了这样的心思,想自个儿吃了你!竟然逼你,宴哥儿真是疯了,我从前怎没察觉他是这样的......早知如此,我便不该信他的鬼话,千方百计也要把你接走!”
只是说到这儿,马绫玉没来由的一默:“可我和你爹爹到底没有本事,不如窦府家大业大...姨娘虽绝不会让你饿着肚子,可只怕不能给我的女儿更好的......”
“姨娘......”
窦姀忽然扑到马绫玉怀里,说道:“我想要的不多,日子安定,随心所欲就够了!我不用那些很贵重的首饰,绾发只要有根木簪即可......况且如今姀长大了,也可以靠自己的手赚银子呢!我能帮衬姨娘做活,也可以做些针线绣品卖掉,只要肯干,总能赚到银子的......”
窦姀说完,又起身瞧了瞧这屋子。
只有狭小的一间,门口摆了张桌子和两条小凳,再里头便是垒着三张方角柜。
床的旁边,除了松木做的镜台和挂衣裳的木椸外,再没有旁的了。
她想起自己带出来的二百两银子,若是买个二进宅子,便是三十五两。再添些几案、椅凳、美人榻、屏风......
窦姀眼珠转着,在心里默默盘算。
还没算完,便被姨娘打断了。
马绫玉似是猜到了女儿心事,眉一蹙:“你这回出来,主君可也给了财物?”
窦姀点点头,又说:“但我不放心那个人,便一直没说...想再等些时日...”
那个人,马姨娘明白指的是谁。
马绫玉叹口气,戳戳她的脑袋:“我知道你如今还认不下他,可那是你亲爹呢。他若是贪图钱财,早将我卖了,还会跟我亡命天涯么?”
窦姀只一默,说道:“姨娘是要我信他吗?其实我本也打算,再买个院子,让你日子好过些。不如明日,咱们便去看看?”
马绫玉看了眼自己女儿,低声笑道:“不用了,我和你爹爹这两年做营生攒下不少钱财,再加上当年我从窦家带出的那些体己钱,如今也能换座大院子了!我和他也说好,正要过两日去瞧瞧呢。主君给你再多的钱,你可都要好好留着,给自己做嫁妆用!到时候娘和你爹再给你使劲添些,必不让你被夫家小瞧了去。”
说到嫁妆,窦姀不自觉地垂下眼眸。
马绫玉瞧她这模样,忽而又凑近了些,小声道:“对了,姨娘还没问过你呢!那个魏郎君是什么来历?看着倒像是大族里出来的,他既能把你一路护送来,可见也是君子,对你有情有义。你的生辰才刚过,如今都十七了,亲事可得抓紧些......”
说罢,马绫玉便盯紧她的脸问:“这魏郎君可是个能成婚的人?”
第53章 高中
“他父亲是江陵的通判大人, 他是魏家的嫡长子。”窦姀略思索了下,“如今因为一些缘由与家中决裂,而不得不离开家门。其实去岁在江陵时,他便上窦家求娶过, 连聘礼都送来了, 只可惜没成。”
马绫玉这一听,更是拍手叫好, 瞧着女儿一笑:“原来还真是对你有情的。”
窦姀脸微红。
屋子里光线昏暗, 只在床边木桌上燃了两盏烛台。
马绫玉愣怔,看了两眼头顶幔帐, 低喃:“有情好啊, 起码有情他还会记挂你。不像我当年待在主君身边,他只当我是个貌美暖床的婢子, 想要时用上一用, 过后就抛之脑外, 任旁人谩骂作践也不闻一句。”
窦姀垂下眼眸,慢慢明白为何姨娘会与张伍勾搭上。
翌日清早。
窦姀睡醒起来,便见张伍还在院子里磨木板。西角的小庖房, 马姨娘正在灶台边淘米。
在扬州不比江陵, 没有成群的丫鬟婆子。
从前她在家中有人伺候,十指不沾阳春水。可这一路两个月走来,窦姀早习惯了风餐露宿,明白既要决心离开富贵乡, 追求随心所欲的日子,那么许多事上就必要亲力亲为。
她要洗菜, 起先马绫玉还愣了下,宁愿自己做, 都不让女儿来忙活。
窦姀却道:“如今家里什么人都没有,没有请长工,光姨娘一人要忙活到什么时候?况且离开窦府,出门在外,我就不是家里的姑娘,仅仅是姨娘的女儿...”
说完,便顺手拿过姨娘手肘旁的菜篮子。
窦姀边洗,想起困在心头两年的疑点。
她忽然看向马绫玉:“姨娘,你走之后没两日,庄婆子就跳井自弑了。你可知道缘由?”
“庄婆子死了?”
马绫玉登时错愕地回头,“为何?她为何想不开?我走之前还给了她和苗氏一笔银子,让她们好生照顾你和彰哥儿......”
窦姀本怀疑,庄婆子是因为知晓姨娘太多的事,才被姨娘逼死的。但如今看姨娘的反应,倒也不太像知情的。
庄婆子不可能无缘无故自杀,也不可能是被窦洪和云如珍逼死。他们若想要庄氏死,都能直接打死或发卖,无需暗里使劲。
那么庄婆子......又是谁逼死的......
窦姀想到了还在梨香院的芝兰,她是不是也在找元凶?
母女俩一时皆是缄默。
良久过后,马绫玉注视着淘米水,才悄然叹气:“她原是个可怜人,跟了我这么多年,什么好处都没讨到,还要落得这般下场。午后你便和我去趟庙里,给她上柱香吧,只盼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窦姀应声。
......
到了扬州没多久,天接连下了几日蒙蒙雨。一时之间,买宅院、添箱柜的筹划只能先搁置下。
这几日,窦姀留心着姨娘和张伍所做的木工。
张伍有个打造木料的好手活,每日都有伙计往铺子里送木头。
木头有好有坏。
普通木头,便宜的一根要七十钱、八十钱、百来钱左右。这些做出来的桌椅、箱笼、案几等,都是卖给寻常人家。
张伍做的精巧,即便是卖便宜的,卯榫也是细细打磨过,因此来买的平头百姓居多。
贵的木头,就像黄花梨木、沉香木、楠木这种,一根至少五百钱,紫檀更甚者,一根要二、三两白银。
这些便是卖给大户人家,张伍和姨娘会尤为小心,更加精雕细琢,连刻什么纹路,都是细细问过了主家之后才敢做。
一开始这两人初来扬州开铺面时,生意并不好做。
但随着这两年姨娘和张伍细心钻营、脚踏实地的做木活,为人又讲诚信,生意才渐渐好起来,一个月能有六两银子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