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之尾(37)
她一面收伞一面呼气,小声念叨着:“哎呀我去,冷死我了。”
见梁西檐呆呆的,栗昭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干嘛?你傻啦?”
梁西檐望着她:“你怎么……”
雨声太大了,落在车顶就跟打鼓一样,她的声音有些小,但梁西檐听清了。
“我来拜拜阿姨,顺便接你回家。”
第25章 冬(已替换
天色昏沉, 保安室的大哥抱着手机刷完一个综艺,随后看了眼时间。
还差一个多小时就该下班了,他抬眼看看窗外灰蒙蒙的天, 心说时候也不早了, 又下这么大雨,今天应该不会有人来了。
于是便扒拉开桌上零零散散的小物件,给自己的脑袋腾出点位置, 正准备趴下歇个晌。
结果眼睛刚眯一半,就见远远飘过来两道人影,还以为是谁家的鬼亲戚来串门了呢。
他定睛一看, 才发现是刚下山的那个帅小伙。
嘿, 这怎么还回来了。
本来之前就在山上待了好几个小时,这才下去多久, 又来!
咋的还念念不舍上了, 是想在这安个家不成?
这胆子比他还大。
保安大哥挠挠头, 从刚扒拉开的一堆东西里翻出登记表。
等人走近了, 他才看清旁边还跟着个姑娘。
姑娘长得也好看,眉清目秀的, 两人走一块,一看就是一家人。
隔着近一米的距离, 他一边递登记表, 一边问:“你妹啊?”
梁西檐摇摇头,笑着说:“我妻子。”
他话音刚落,栗昭便愣了下。
虽然自从和梁西檐结婚以后, 她便没少被人调侃, 可那些都是外人,她也不怎么在意, 一直都当玩笑听。
而且她一直觉得,虽然他们领了证,但那本质来说也只是一张而已。她潜意识里还是只把梁西檐当做好朋友来看,并认为他也这样想。
然而现在,他却用“妻子”这么亲密的称呼来介绍她。
栗昭心头不由一颤。
虽然这么说也没什么毛病,但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这边还在皱着脸纠结,那头梁西檐却仿佛置若罔闻,把两人的姓名身份签上后,他将登记表递还给工作人员。
随后若无其事地回过头,温声和她说:“走吧。”
“噢。”栗昭捏了捏手心,小跑几步跟上他。
一个称谓而已,可能是她太庸人自扰了。
上了山,她跟着梁西檐亦步亦趋走到沈阿姨的墓碑前。
墓园有专人打扫,四周干净无杂物,只碑前放了束雏菊,应该是梁西檐早上买的那束。
经过了一整天的风吹雨打,花瓣已经开始凋零了,但依旧很美。
栗昭还是第一次来这里,虽然沈阿姨已经离开好几年了。
记忆里,沈阿姨大多时候都很平静。她总是淡淡的,不怎么爱笑,但也从不愁容满面。
极少数的情绪生动时刻,她眉眼便会弯起来,右脸脸颊还有一个不怎么明显的酒窝。每当这时,她整个人就会显得很轻盈。
而现在,那样鲜活的一个人却化为了灰烬,只剩碑上一张照片。
栗昭忽然觉得有些不好受,看着梁西檐平静的面容,她心里升腾起一种莫名情愫,难以形容,酸涩无比,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温和的腐蚀着她。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梁西檐垂下眼睫,关切地转过头。
“不舒服吗?”
他问:“是不是太冷了?”
栗昭摇摇头,有些局促地说:“我忘记买花了。”
“妈不会在意这些的。”
像是怕她冷,梁西檐忽然抬手,替她扣上外套最上面的扣子。
一边还打量她的神情,安慰道:“真的,她很喜欢你,而且,我已经送过了。”
栗昭吸了吸鼻子,只觉得多系一个扣子后,衣领有点卡脖子,她不自然地抬了抬下巴。
梁西檐忽然问:“要不要打个招呼。”
栗昭点点头,酝酿了一下,才说:“阿姨,我是昭昭,今天您生日,我和梁西檐一起过来看看您,祝您生日快乐。”
说完这些,她便词穷了。
栗昭有些窘迫,明明她平时也挺能扯闲的。
又沉默下来。
梁西檐笑了下:“妈,昭昭和我结婚了,她现在是你的儿媳。”
栗昭僵在原地,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她听见梁西檐用一种郑重的语气说道:“你放心,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也时常感到幸福。”
-
回去的路上,栗昭一直都很沉默。
雨还在下。
上了车,外头雨势渐起,落在地上又扬起的水花弥漫开来,像起了层薄雾。
车一路向前,绵延的公路蜿蜒曲折,路两旁群山环绕。
车厢里很安静,栗昭深吸一口气,才问出压在心底的疑惑:“你刚才,怎么那样说?”
梁西檐转动方向盘。
像是不经意,他语气散漫:“我说的不是事实?”
栗昭一颗脑袋摆得十分端正,视线平直地盯着正前方:“那也……有点奇怪吧。”
“哪儿奇怪?”
梁西檐扭头,直勾勾地看着她,“我只是觉得,如果妈知道你和我结婚了,她应该也会替我高兴的。”
他语气认真,像是觉得死者为大,他只是在尽子女的责任,是她小人之心。
栗昭哽了下。
她别扭地偏过头,避开他直白的视线:“噢,好吧。”
一路无话,好在有雨声缓解尴尬。
从车窗望出去,公路两边都是茂密树林,在这寂静之地,他们仿佛掉进了电影里的异世界。
眼见这雨越下越大,没有任何要停止的势头。
栗昭看了眼手机天气,随后又打开地图看了看,距离回到市里,还有近三个小时的车程。
她情绪焦灼,抬眼瞧见面前的景象,一颗心更是沉进了水底。
挡风玻璃上,雨刷左右忙碌着,却依旧拦不住暴雨的冲刷。豆大的水花四溅,一切都被模糊了去,前方路况都看不清。
梁西檐开了车灯,试图照亮一些,聊胜于无罢了。
静默着,梁西檐开了车内的灯。
随后转动方向盘,驶离高速,车开到一条狭小的水泥路上。
栗昭不明所以:“不回市区吗?”
“雨太大了。”梁西檐说,“这附近有个民宿。”
栗昭了然地点点头。
民宿是靠路边的一个三层的小楼。
说是三层也不尽然,这个楼是错层的设计,从另一面看,底下还有一层,正对着的是景区街道。
这个地方本身没有什么别致的景观,但西边有处温泉,又胜在山青水绿,配合大力的宣传,一来二去,渐渐便在周边有了些名气。
民宿老板物尽其用,在负一楼开了间清吧,栗昭进去民宿大厅时,还能听见楼下弹吉他的声音。
他们来得巧,刚好只剩下顶楼最后一个套间。
录好身份信息后,前台把房卡给他们,两人搭电梯上楼。
房间是个一室厅的套间,没有阳台,但客厅东边一整面都是落地窗,正对着连绵的青山,缭绕着云雾和雨水,景观还算别致。
进了门,栗昭先把空调开了。
下着暴雨,她身上难免沾了些水汽,所幸今天穿的羽绒服面料防水,上衣裤子都没怎么淋湿。
唯一没能幸免的是鞋,从脚踝处进了点水,鞋底后脚跟湿了一片,黏哒哒的非常不舒服。
栗昭解开系到最顶上的扣子,脖子失去束缚,瞬间清爽不少。她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忽听梁西檐开口:“去洗个热水澡。”
栗昭顿了下,想说没淋到什么。可转念一想,冲冲热水驱寒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点点头,扭头去了卧室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