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之尾(86)
简纯是个拍照狂魔,一顿饭吃下来,她拍了有将近上百张照片,除了她们四人一起的照片,竟然还有她和梁西檐两人的单独的合照。
栗昭把那些合照全发给了自己微信,顺着相册一张张翻下去,也怎么没注意,翻着翻着就翻到了简纯以前拍的某张照片,居然也是他们四个人的合照。
栗昭手一顿,两指划动,将图片放大。
这张照片是在大街上拍的,背景里的楼房建筑是清一色的欧式风格。
画面里的四人看起来比现在要青涩些,应该是在逛街,几个人表情都很开心,呲牙裂嘴的笑得很开心,只有梁西檐冷着一张脸,神色寡淡,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栗昭手指有些无处安放的动了动,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差点就要捕捉到。
刚好这时简纯也上完厕所回来了,栗昭抬头问她:“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这个啊。”简纯低头看了眼,不怎么在意地说,“毕业那会啊,咱们一起去英国找梁西檐玩来着,你忘了?”
见栗昭茫然,简纯又多说了几句:“那会儿我和钟新宇本来是想去西班牙的,但是因为你想去看梁西檐,所以我们就临时改变了行程,决定先陪你去英国一趟。”
她把照片位置划到梁西檐脸上,指了指他头上的帽子:“这个就是你买的吧,挺贵的我记得,当时阿宇还笑话你被宰了。”
栗昭视线跟着她的手指来到那顶帽子上,脑子突然“嗡”了一下,像是有什么断掉了。
她忽然想起那个小雨天,尤雪有些局促的和她说,梁西檐有抑郁症;想起面包店里,李尧说梁西檐的抑郁症是为情所伤;想起陈柏川说她把梁西檐当备胎,想起尤雪着急忙慌地解释梁西檐没喜欢过她……
还有钟新宇平时有意无意的调侃——
所有线索好像在此时串联了起来。
栗昭捂住了嘴巴。
她倏然想到钟新宇和简纯结婚那天,她半是生气半是试探地问梁西檐为什么不表白,而他的答案是——
“我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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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纯感觉栗昭有些奇怪,她垂头打量栗昭,见她木着张脸,眼睛毫无神采
那样子像是,要哭了。
“你……”
简纯才刚张开嘴,那边钟新宇已经在喊:“纯宝,该回家了。”
“哦。”
她直起身应了句,走之前又一步三回头看了看栗昭,才往钟新宇的方向小跑过去。
那头钟新宇站在门口,还不依不饶地叫唤,要梁西檐也给他们当当司机,也替他们跑一次腿。
简纯真觉得他是个大傻逼,这也太没眼力见了。
注意到梁西檐正定定看着栗昭,简纯直接一把将钟新宇推了出去:“那我们就回去了,今天谢谢你和栗子的款待。”
随后“砰”的一声,门合上。
世界恢复寂静。
栗昭还木愣愣地坐在餐桌旁,脊背佝偻,眼睛盯着地面。
身侧掉了两只空的啤酒罐,她也没去管。
梁西檐走近了,弯腰把啤酒罐拾起,扔进垃圾桶里。
动静不算小,可她却置若罔闻。
默了默,梁西檐在她身前蹲下:“怎么了?”
栗昭依旧没动弹。
偌大的房间,灯光照亮每一处角落,而她却像是涂了层灰败的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慢地说:“我好像搞错了一件事情。”
见她手指无措的打转,梁西檐还以为是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
他抬手帮她把额前掉落的碎发捋到耳后,温声说:“弄错就弄错了,现在明白也不晚。”
她看向他,哽咽道:“可是太迟了,太迟了。”
“总是会解决的。”
梁西檐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脸,“我去给你倒点热水,嗯?”
栗昭没吭声了,只是紧紧看着他。
见她不反对,他于是起身,去厨房接了杯热水。
只是一小会的事,可等他再次回到餐厅,栗昭人却不见了。
梁西檐心慌了一瞬,从餐厅走到客厅,又从客厅找到卧室。
哪儿都不见她人影。
正犹豫要不要给她打电话,衣帽间那边突然“哐当——”,响了一下。
他循着声音找过去。
随后,在看清里面的情形后,直接僵在了原地。
衣帽间里。
栗昭泪流满面地跌坐在地上,她面前倒着个木匣子,盒身和盖子已经分裂成两半,各自落在不同的地方,明显是直接摔下去的。
而她手里则拿着那个老旧的钱夹。
她把钱夹打开,这次毫不犹豫地划开了那枚细小拉链。
里面果不其然有张证件照。
而照片上的人,是十八岁的她。
栗昭只觉一瞬间血液倒涌,心上被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她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人。
而他全身绷直,一动不动。
所有的一切,在此刻昭然若揭。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她似乎又回到了伦敦的那家帽子店,梁西檐的当时的话语再度在她耳边盘旋。
——“那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有那么一刹那,栗昭觉得自己好像耳鸣了,所有的声响都好像飘在空中,听不真切。
而梁西檐四年前的那句表白仿佛越过千山万水,终于重新在她耳边降临。
——“我喜欢你。”
第57章 在春之尾
第57章
屋子里安静良久, 一时只余栗昭无声的流泪。
许久后,梁西檐缓缓走到栗昭跟前,弯下腰, 将满地乱七八糟的东西归拢到一处。
他蹲下来, 视线和她平直,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可栗昭的泪水就像断了线一样, 擦过又流,没完没了。
梁西檐静静看了她片刻,随后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下巴抵着她的额头。
抬起手, 一下一下给她顺气:“好了,不哭了。”
可是她的眼泪那么多, 多到濡湿了胸前一大片, 多到能将她自己淹没。
“梁西檐, 你喜欢我是不是?”
要很用力抑制住哽咽, 栗昭才能艰难的把话说完整,“你喜欢的, 一直都是我是不是?”
梁西檐嗓子发哑,沉默良久, 才缓慢开口:“是啊。”
“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她一瞬抵达崩溃的临界点, 蓦地痛哭失声。
不知是在质问他,还是在责问自己:“你为什么要喜欢我啊?”
爱真是世界上世界上最有失公允的东西。
越是被偏爱的人越是有恃无恐,捧出一颗真心的人反而真心被摔得稀巴烂。
她还以为自己有多包容、多伟大, 却原来, 那些伤害全都是她带给他的。
衣帽间没通风,气温不断攀升。
不知过了多久, 栗昭哭累了,哭得眼泪都要快流干,塌着身子匍匐在梁西檐怀里,小孩子一样大口大口的呼吸,一下接一下的剧烈抽噎。
梁西檐将她脸从自己胸口抬起来,她一张脸已经因为哭得闭气而通红,两只眼睛也肿成了核桃。
他的心都快要被她的泪泡发了。
静了会,他托着她的臀,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栗昭勾着他的脖子,脸埋进他的肩窝,眼泪又把他的肩膀和脖子也蹭湿了。
他抱她离开衣帽间,将她放到床上,放进柔软的被褥里。
想去浴室拿热毛巾给她敷敷脸,可刚转身,衣服就被她拽住,其实力道很轻,她早已经哭得没什么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