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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坠落一千次(短篇)(2)
作者:休屠城 阅读记录
“以前生过一场病,这是我爸爸妈妈送给我的复活节礼物。”
那时候我在星穹城的医疗所躺了好久好久,听说我爸是开着最新款的私人飞舰赶来见我的,最后等我出院痊愈,他泪汪汪地背着巨额债务搭乘顺风飞船走的。
我把多诺的盘子收走,再送他出门。
回到店里,把剩余的鱼肉羹拨到赛赛盘子里,赛赛还是不高兴:“赛赛的鱼,不能给多诺,多诺讨厌……”
“好好好,下次再给赛赛买鱼,只给赛赛吃。”
“多诺讨厌,霓娜好,霓娜最好,霓娜的头发像栗子蛋糕,棉花糖,软软的,香香的。”赛赛嘟囔,“妈妈说,谁都不能欺负霓娜,赛赛保护霓娜。赛赛想吃栗子蛋糕。”
我噗嗤笑出声,摸了摸赛赛的脑瓜子。
老妈教他的。
小时候老爸会教我唱歌,他唱小小的霓娜很漂亮,可爱像洋娃娃,霓娜有长长卷卷的栗色头发,像栗子奶油蛋糕,飞走的棉花糖,脸蛋像水蜜桃,咬一口就破,甜甜的。
可没有人吃过栗子奶油蛋糕,也没吃过棉花糖和水蜜桃。
妈妈照着图像复原,用有限的材料模仿,假想那就是真正的栗子奶油蛋糕、棉花糖和水蜜桃。
赛赛吃完鱼,抱着对栗子蛋糕的渴望回到床上睡觉,我打烊杂货店,收拾厨房,清点赛赛卖恰恰饼的收入。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的超级雷暴已经减弱,我擦擦窗子,看见对面露露酒吧的霓虹灯牌还亮着,想着一整日都没有出门,穿上斗篷,打算过去一趟。
*
露露是索拉星人,索拉星雌多雄少,女性以美貌著称,在整个星际帝国很受欢迎,露露也有好多裙下之臣,她的酒吧夜夜火爆,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我那间小得可怜的杂货店,也是仗着露露酒吧的人流,卖点必需品维持生活。
早上老莫斯送来的几个果子,我挖出果肉榨汁,发现果汁兑在蓝波酒里会变色,口味也变得有点酸酸甜甜,露露酒吧主要就是蓝波酒,我想让她尝尝。
露露今天穿得漂亮火辣,她摇曳多姿地朝我走过来,身上伴着一股奇异的甜香,我知道这是索拉星女人在求偶期释放魅力的体息,晕乎乎地问她:“露露,你今晚跟人约会吗?”
她目光望着外头,漫不经心地说:“谁知道呢。”
我把果汁递给她,调了几杯蓝波酒,随着果汁的沉淀,杯子里的蓝波酒呈现一种黄绿转橙色的渐变,口感也变得微妙起来,露露尝了几口,总算把她那游离在外的思绪拽了回来,眼睛发亮,甩了甩秀发:“不错,最近大家都喝腻了蓝波酒,问我有没有新花样,可以试试,到时候卖个高价。”
我把果子的出处和老莫斯的货源告诉她,坐了片刻,跟露露说晚安。
她今天的确有点心事,时不时望着窗户外,细眉越皱越紧,连我走也只是点点头,心不在焉的。
我拢拢斗篷,走出了酒吧。
这时候路上已经空无一人,雷暴又强烈了起来,远处的天幕有光斑拉扯,扭曲着被撕裂,下一瞬狂风卷动,电粒飞闪,酒吧门口有小型的银色悬浮舰逆风降落——不是那种常见的民用舰,银翼上独有的标志,属于帝国星盟军队的随行舰。
我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军队的旬假日,休假的军将们习惯回到首府的酒吧喝一杯蓝波酒。
怪不得露露今天那样。
悬浮舰里走出两个青年,身材高大挺拔,同样的黑色着装,肩领的银星熠熠生辉,我没细看,裹紧斗篷匆匆跑了几步,想赶紧回到杂货店。
擦肩的那一瞬——
“站住。”
喊住我的男人有如霰雪般冷冽的嗓音。
我顿住脚步,紧张地捏了捏衣角。
“图加少将,您终于来了。”
身后响起露露惊喜交加的声音,她脚步焦急,不顾雷暴,像鸟儿一样飞出屋檐。
英俊和煦的黑发青年见到美人,帅气地打开怀抱,笑意懒洋洋的:“露露小姐,我整日心神不宁地思念你,以至于违令驾驶军舰也要来这见你一面。”
露露开心地扑进了黑发青年的怀抱:“图加少将。”
“请叫我维塔斯。”
黑发青年生一双桃花眼,温柔地和美人相拥,互相亲吻脸颊。
在此之外——黑发青年身边的男人神色冷漠,全然无视好友的满面春风。
他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我。
我慢吞吞抬头,轻声开口:“您好……海因曼少将。”
那时候,他的脸一如以往的冷淡,轮廓清傲的脸庞在扭曲的雷暴射线下透明如玉,白金色的短发整齐优雅,冷峻流畅的颌线和一丝不苟的衣领有种绝对的傲慢感,而他灰绿色的眼睛像冷森林的湖泊,毫无情绪地看着我,冷厉尖锐得让人心惊肉跳。
珀伽索尔·海因曼。
也许是雷暴的影响,我面对着他,甚至有想发抖的感觉。
我始终记得初见他那日的情景,但却已经忘记上一次见面是何时,也许是数月前我带着赛赛在返回M城的飞船上接受紧急治安检查时似乎瞥见他的身影,还是更早之前在星穹城的战功庆典上隔着人群和他短暂地见过一面。
总之,这不是一个能和我有一丁点交集的人。
我冰冷的手指揪着斗篷,紧张不安地看着他,小声嗫嚅道:“请您吩咐……”
他的目光和声音穿透晦暗的雷暴,冰冰冷冷:“根据星带城市联合安全法案细则,任何注册在星带之城的合法公民,若其精神能力在D级及以下,应该禁止在能量达到F级的超级天气外出,以免成为能量爆炸载体危害治安。”
我心头一惊:“抱歉……距离很近……我有佩戴安全智能环,斗篷也能防止高粒子射线。”
“你没有使用标准防御服。”他语气苛责,脚步定定地朝我走来。并不理会露露的帮我的解围和图加少将的笑问,直直地站在我面前,颀长身形几乎要将我笼罩,字字清锐,“现在,立刻回到你的住所。”
相距很近的距离,身周四处跳跃的雷暴射线突然消失,扰乱耳膜的粒子瞬间退却许远,我觉得身体似乎好受了,但瞬间又意识到他的身形比我高大许多,我似乎弱小得只能平视他肩膀的银星徽章,另一种几乎不能承受的压迫感,以及某种难以言说的羞愧又浮现出来。
我脚步后退,把头垂得低低的:“是。”
不等我转身往回走,他挡在我面前,先我一步迈动脚步,面色冷峻朝着杂货店走去。
也许纯种人的傲慢和冷漠都如出一辙,但也不妨碍他们居高临下的伸以援手,或者说对弱者天生的怜悯显露某种绅士态度,我只顾埋着头,讪讪地跟在他身后。
距离其实很短,似乎又很漫长,我跟紧他,心里默念着自己的脚步。
八十五,八十六……
“我在奥特姆星系遇见亚当先生的飞舰。”他背对着我,突然出声,声音依旧没有温度,“他当时驾驶私人飞舰在奥特姆星系持续跳跃,舰尾拖着能源块。”
“爸爸?”
我老爸是个爱冒险的家伙,想找他很难——自然人的信仰理念就是绝不承认自己在这个太空毫无意义,也许我们无法胜任绝大部分工作,但总能找到自己的路,老爸最喜欢吹嘘他那精明的中国和犹太人混血血统,发誓总会找到自己的事业,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太空失踪,当星际掮客或者寻找一些有价值的无主物售卖,这是块职业灰色地带,只要不妨碍星际各个政治体,也没有人会拿他怎么样。
“爸爸上个月和我接通了声波通讯。”想到这件事,我不由得开心起来,脚步雀跃,“他说过段时间要回来看我,并且邀请了我母亲和继父,希望大家——”
他的脚步微不可察的放慢,我差点一股脑撞在他后背,又紧急刹住,想他应该没有兴趣听我说这些,生生把后半截话咽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