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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首歌(52)
作者:雾空了了 阅读记录
黎初漾气得半死,五十万呐,全打水漂了。
抑着怒火,拨通电话,对方秒接。
“钱没地方花?”
声音清亮,盯后台数据的运营组,于茫茫人海捞好苗子的实习生,忙着打电话通知主播开播的组长,所有人目光唰唰投向黎初漾。她形象管理都忘了,第一次当职员的面爆粗口,“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少见的,萧阈沉默。
败家玩意,她深呼吸,“你现在在哪儿?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我有点事,”他嗓音嘶哑,像被烟熏燎坏了,“没空。”
说完,挂掉电话。
黎初漾不敢置信,楞了足足几秒钟,反应过来,差点砸掉手机。
呼吸未理顺,公司门口同时出现多家外卖,从配送员手上拎的抱的判断,大致三个种类,奶茶、宵夜、花束。
她盯着看,脑袋飞速运转,心思愈发澄明,即刻猜到类似补偿的方式必定因心中亏欠,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自己走后,萧阈碰到知晓大部分事情的人,王霏。
心头起伏跌宕,被难以言喻的感受压到扁薄,黎初漾稳定情绪,与配送员确认收货人信息,叫了位同事,将奶茶宵夜分给加班的员工。
萧阈订的分量精心计算,每人一份还有多余,她不得不拎着三份,手抱花束,敲响办公室的门。等待间隙,低头看向手中花束,又是十四朵向日葵和小雏菊。
王霏亲自开门,一看黎初漾的表情,瞬间心虚,殷勤地接她手里的保温袋,打哈哈,“怎么这么多吃的?哪位大哥买的啊?”
黎初漾坐到窗边的沙发,仰起脸。
今天化妆师特意放大她的优点,睫毛纤细自然,裸粉眼影晕染下眼睑,衬得一双眼睛无辜清纯,但此时里面如同放了把戒尺,直白地审视眼中人的错误。
她语气平静,“你跟他说什么了?”
王霏把吃食放到办公桌,满脑子想能蒙混过关的托辞,下一秒听到黎初漾问:“是不是说了我高三托你去找他的事?”
她真的太聪明,心里又放了面明亮的镜子,任何事难以隐瞒。王霏坐到她旁边,叹气,“我就看不惯他那样。”
“说到什么程度?”
“就你暑假到大一的事......”
“外婆的事详细说了?”
王霏挽她的手臂,摇摇头。
黎初漾抿唇,长睫翕动,“狒狒,你应该知道,萧阈没有任何错,他没有义务为别人的人生负责,即使他有足够的能力担负。”
“可是......”
“没有可是,任何关系都如此,爱情、友情、包括亲情,父母对孩子也是一样。”
“我没有怪过萧阈,你和萧阈高中也是朋友,不必因替我抱不平而怪他。”她补充道。
很难形容黎初漾此时给人的感觉。
她低眉顺眼,姿态安然,美貌、声音、气场全部收敛住,不会给旁人带去困扰,语气如此温柔,眼神也是善良而包容的。
但王霏望了眼窗外,觉得她比月上凝霜更为冷薄,难以接近。
她轻声道:“漾漾,你外婆的事我只知道大概,那时到底发生什么,这么多年你从未提过,还有你家里的情况,你从来不与我和宁宁说,其实我们一直很担心,你藏在心里把自己憋坏了。”
黎初漾眼神微动,拍拍王霏的手背,反而安慰她,“已经过去了。”
王霏心口一涩,站起来,情绪激动,“你总这样!高三!大一!什么事都不说!”
“狒狒,冷静点。”
“你看!你又回避!”
门敲了声,来者没等应允,闯进来。
薛之宁满腹疑惑,既定印象中,王霏从没对黎初漾大小声,她有种护犊子的心理,以前黎初漾做直播人气刚起来那会儿,下班被变态尾随,第二天王霏二话不说长发剪到齐耳,跑去纹了唬人的花臂,打扮更加中性,每天送黎初漾回家。而且当初黎初漾的短视频全是王霏拍摄,在此之前,她甚至都不自拍。
“我在大厅都听到嚷嚷了,怎么了这是?”
黎初漾按开震动的手机,蹙了下眉,摁灭屏幕,淡淡地说:“没事。”
王霏看她无波无澜的模样,心里直冒火,“没事?是不是只有盈利与亏损在你眼里才算大事?还有什么比赚钱更重要?”
薛之宁拧眉,拽她衣服,“狒狒!你在说什么!”
“别拉我!我说的不对吗?除了赚钱的事,这么多年,你好好想想,她什么事和我们深入交谈过?你知道她心里想什么?”积蓄已久的委屈倾泻而出,王霏鼻头发红,她看向仍旧低头安排工作的黎初漾,气愤地质问:“如果当时坐你后桌的是别人,如果住你隔壁的是别人,她们恰巧和你读同一所大学,是不是也能成为你最要好的朋友?根本没有人在你心里是特别的存在,我不是,宁宁也不是,我们都能被替代对不对?”
“对。”
黎初漾抬头,窗外的月亮在她眼里沉了又沉,好似不堪重负,要掉下来了,但她太强大,王霏和薛之宁觉得那轮月再次被她挂到触不到的高空。
“不存在永恒不定,如果时间事件的轨迹发生偏差,一切将发生改变,潮起潮落,替代更迭是常事。”
两人眼睛都红了,原来友情里没有得到期望的答案,也会让人有想流泪的冲动。
王霏一声不吭拉扶手,怦然一声门响,房间陷入沉默。
薛之宁艳丽的眼妆被眼泪晕花了,她头脑简单,想不明白黎初漾的话,只觉得难过。
她耸吸鼻子,不解地问:“漾漾,难道世界上有和我一样的人吗?为什么我可以被替代呢?”
门一开一合,力道很轻,几乎没有声音,沙发旁的墙壁只剩下一抹纤细剪影。
黎初漾松开衣角,起身慢步到办公桌,从保温袋里挑了杯全糖奶茶,余光瞥停至桌面立着的相框。照片是大学时期三人第一次旅游,在海边的留影。她收回视线,慢吞吞撕包装,插吸管,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没什么表情地喝完一整杯后,月亮摇摇晃晃终于从眼里掉下来,最后落进虚无。
过了很久,她用指节揩掉没用的水珠,拨通江掣宇电话,“我需要公司帮我做件事。”
回家十一点半,车缓速驶入地下一层,经过楼梯转角,看见萧阈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
壁灯昏黄,明暗分界模糊,他轻靠在墙边,卫衣帽子盖住头发,侧脸棱角立挺,唇微张,吞吐着烟圈。指间那点猩红,升起,指尖漫不经心地划开凝聚的雾。深沉盖过了少年气,看起来有点颓。
黎初漾掉头就走,准备从另一头的电梯上楼,脚步放得轻,速度很快,没走几步,包带从后面被扯住。她无语,回头,萧阈弯腰,脖颈的项链隐烁,烟雾从唇里吐出来,薄荷味,还有他身上若有似无的蜜香,又冷又甜。
心头波皱,她眼睛冷静,“来这里做什么?”
萧阈就那么注视她,指尖的烟快燃尽,留下一点涩味,就像他的声音,“看到人跑什么?”
说着,手指轻轻一掸,灰屑往后扬,随烟消失殆尽。
黎初漾视线在他脸颊划痕稍作逗留,答非所问,“你不是没空吗?”
修长的指一勾,她的包滑到他手上,他轻笑,“确实没空,但现在的问题是,我钱花完了没地方去。”
黎初漾目光紧迫质疑,忽而挥开萧阈的手。
一百万平台抽五十万,剩余公司抽点,提现还得交税,心滴血了。
她愈发觉得两人非处在同一个世界,眼神不自觉疏远,“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