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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首歌(92)
作者:雾空了了 阅读记录
衣服叠得并不整齐,发热引起的疲劳让原本属于自己的身体和思维无法跟上动作指令。正当拿手机,那道光终于倾折。她敛睫,等待敲门声。
叩叩叩。
“进。”
门被推开,黎初漾盯着鞋尖,余光逐渐被萧阈高大的身影遮盖,视线里出现的球鞋,前端翻绒面料深了一圈,但不是血迹。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些,一双手抚上额头。
“好烫,吃了药吗?算了,去打针吧,想去医院还是在这儿?”
她挥开他的手,“不必,你先把外套穿上,我有话和你说。”
萧阈握拳,笑着说:“我家也行,两人躺一起挂点滴。”
“萧阈。”
两人沉默,宴会厅主持人洪亮的开唱白传进房间。
过了会儿,萧阈拿起外套,慢慢穿好,动作牵扯伤口,血从脊柱沟流了下来,黑卫衣掩盖所有。他朝沙发看一眼,拽了把椅子,坐她对面,捞起她的脚踝,她挣扎两下任由他握着了。
“黎远的事没用武力,和平解决的。”萧阈扯过出纸巾盒的抽纸,一点一点擦拭她鞋上的污渍灰尘。
“谢谢。”他的手指不经意多了几分力,似在对见外的两字不满。她试图抽出脚踝,“怎么解决的?”
“不用你操心。”
“用钱了吗?”
“没。”
“不可能。”
“嗯。”
“用了多少?”
“没多少。”
萧阈又捞起她另一只脚踝,把她的脚搁在大腿,慢条斯理擦鞋,非常耐心细致。
看着这幅画面,黎初漾心里泛起涟漪,不断回想天台那一幕,视线复杂地聚焦他骨节分明的手,逗留片刻,延中指的双Y刺青往上,再到优越嶙峋的鼻峰,以及那颗粉褐色的痣。
深呼吸,快速发问:“没多少是多少?一百万?两百万?三百万?四百万?五百万?”
在他动作迟缓的一刻,她找到正确答案,付之一叹,“……五百万啊。”
被看穿戳破,萧阈无奈叹气,镇定地将她鞋子擦干净。
“等段时间我还给你,还有直播刷礼物的钱。”
他抿唇,心里有所猜测,忍着嗓子尖锐的刺挠感,说:“你心情不好,我能理解,所以今天说的什么话我都不会当真。”
说完咳嗽了下,放下她的脚踝,撑住椅缘。
黎初漾站起来,抵抗着眩晕,走到饮水机前。
窗没关严实,细缝漏进冷空气,外面未化的薄雪,像在祭奠隆冬。
悲从心来,想起街角的那家卤肉面,想起与这世界交手十八年的自己,在生日那天,看着人来人往,她饥肠辘辘一碗面的钱拿不出来,冷风从早晨吹到夜晚,寒冷彻骨,她思考该如何安然度过一整个冬天。
没关系的,黎初漾。
和以前一样,你可以做到。
已经不遗憾了,不是吗?
她拿纸杯接了杯热水,转身递给他。
萧阈脸上的笑容还未成型,听见她冷淡地说:“短信内容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这段时间感谢你的照顾,到这里就可以了。”
他足足愣了几秒钟,难受到开始耳鸣,继而抬手勾住她的小拇指,“对不起,是我做错了,我不该做的那么绝,让黎远找到你,以后我不会这样了,相信我。”
手被握紧,萧阈的的手指蕴着力度和体热,一根根缠进她的指缝,回扣住,黎初漾看着他的发顶,抽出手,他抬头,眼眶发红,神情和那时一样,她脸上浮起强烈的痛楚,转瞬即逝,继而变成一张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面孔,声音也找不出任何破绽,“和这件事无关。”
“那和什么有关?”
她挥刀向他,也向自己,“是我想分手了。”
酸苦之意,一寸一寸,从心脏向四肢百骸蔓延。这是萧阈熟悉的感受,他勾唇,露出一丝黯然的笑,“骗人。”
她安静地俯视着他,镇定到找不出任何说谎的端倪。
他慌乱撇开眼,“你现在说的都是气话,哥不和你计较。”
“萧阈。”
“别叫我。”
“好聚好散,到此为止了。”
好聚好散?到此为止?萧阈呼吸急促,脑中这几个字不停重复,声音越来越大,他猛然起身,双手握黎初漾的肩,一下将她按到沙发,他单腿跪在她双膝之间,低头睨着她,喉结紧绷。
经过天台的一幕,太心疼她,终是不忍心说重话,他弓腰,是甘愿臣服的姿态,用自己发烫的额抵住她同样发烫的额,轻声说:“我已经知道了,当初你那样对我的原因,没关系,我可以给你一段时间调节心情,我不会打扰你,我就安静地等你,不用管我,七年都过来了,不差这点时间,人生这么长,现在只度过了二十四年,能等你的日子还有很长,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
汗水和血氲湿了贴近皮肤的布料,他缓了缓,看着她,专注而认真,“你不要听别人说什么,不要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他们没眼光不知道你有多好,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你在我这里永远是最好,最重要的,除了你我谁都不会考虑,所以我不在乎等你多久。”
萧阈这番话说的毫无技巧逻辑,只有一片赤诚的真心,窗外灯火葳蕤,揉皱了他锋利的眉眼,黎初漾情绪发溃,觉得窒息,嘴张了张。
“不准说分手。”
肩被他用手臂环拥,炙热几乎要冲破骨骼,耳尖被温柔地亲吻着,“因为即便你说了,我也不会当真,我不会接受的……”
肌肤接触,体温相互影响。萧阈的感情像一颗拥有强盛生命力的种子,经年久月的辛苦栽种,替她开花,结出硕果送回,她却无法给予同等回报。黎初漾脸部肌肉细微抽动,那是想哭的预兆,但她忍住了,双手垂落身侧,并没有抱他。
“林魏赫牵进来的A级股东幕后我知道是你。还有黎远的事,你未经过我的允许插手。”
“这很重要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
耳边萧阈的呼吸克制着,仍旧烫,“黎远的事我很抱歉,但酒吧的事,你让林魏赫入股,我是你的男朋友却不能入股,我们讲点道理好不好?”
“没有道理,”光线漫散进眼睛,她手回拢,指甲扣进布料,“你犯规了,我们结束了。”
接着推萧阈的胸膛,轻易推开了,他一条腿半跪沙发,一只手撑着靠背,凝望着她,眼睛像两粒透黑的玻璃珠,太清澈,如同一种审视,“招募你自己朋友圈发的,面对所有人,为什么我不可以?”
“远武装饰三年前有个项目,那工程资质他们不够格,需要借助外包,外包的建筑公司是家空壳公司,资质伪造的,之所以能过标准,因为这工程本就是林魏赫的关系,而那家空壳公司是你做的。”
“早就埋下的炸弹,我帮你引爆,”他坐在沙发,翘起二郎腿,轻描淡写地问:“有什么不对?”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知道扭曲而糟糕的她,阴暗无处遁形,黎初漾的身体发抖,死死咬住下唇,一声不吭。
萧阈后悔说出那样辛辣的言辞逼黎初漾正视自己,起身站她面前,拇指按开她的唇,轻轻摩挲咬出的牙印,“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了,是他们的错,你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如果是我——”
黎初漾猛地挥开他的手,他踉跄了下,她往后退,不明白他为什么能这么好,情绪激动,“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别做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
“我知道你为什么恨之入骨,为什么一次次心软犹豫不决。”他视线有些涣散,掐了下眉心,再次走到她面前,揉了下她的头发,“还有为什么现在冲我发脾气,没事的,对我生气没关系,都过去了,乖乖,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