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断后遗症(23)
刘仕文听笑了:“你这一套流程做下来,妖精都得现出原形。”
陈西瑞干巴巴地扯出个笑。
刘仕文对那患者说:“去查个pet-CT吧,我给你开好单子,你去预约,估计得排队等个一两天。”随后朝她偏了偏头,示意她出来。
“你是白念瑶家亲戚?”走出病房,刘仕文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啊?”
“啊什么啊。”
“当然不是,白老师是我之前的带教老师。”
“看她对你这么好,我还以为你是他家亲戚。”
陈西瑞笑容特甜:“白老师对谁都很好。”
“是吗,你们白老师什么都好,就是职称上不去。”刘仕文不苟言笑,“万年老主治。”
陈西瑞一声没吭,心说主治怎么了,主治吃你家大米了吗。
“走吧。”
跟在后面走了几步,陈西瑞终于憋不住了,是死是活好歹给个准话啊,深吸口气,十分谦虚地问:“刘教授,您觉得我怎么样?”
“还行,学历在我这儿是达标了。”
“那您……”
“真想干呼吸科啊?”
陈西瑞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真想。”
“看在你们白老师的面子上,我就收下你这个学生了。”
陈西瑞喜出望外,好心情全显在脸上:“谢谢刘老师。”停顿了下,斗胆问了句,“您这么给白老师面子,您是她家亲戚?”
刘仕文轻哼一声,环视了圈,压低声音说:“我是她前男友。”
陈西瑞震惊地愣在原地,缓了好半天。
……
人逢喜事精神爽,下了班,陈西瑞几乎是蹦着跳着跑回宿舍,第一时间就在官网上搜索恩师——刘仕文,主任医师,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著名呼吸病学专家,中华医学会呼吸系统病分会委员。
再看他的学习和工作经历,感叹这人好年轻,不到四十就评上了副教授,不是一般的厉害。
她打电话给林美珍报喜,林美珍很是替她高兴,没几天两大箱海鲜就从江州寄到了北市。
“给你那两个老师送过去,一人一箱。”
趁着冰袋还没全部融合,陈西瑞叫了辆车赶到钟楼鼓巷这边,白念瑶在电话里叫她稍等,马上就到。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胡同里静谧无声,几盏路灯投射出朦朦胧胧的光,老槐树的枝丫旁逸斜出,在黑夜映衬下,轮廓要比白日里清晰。
她蹲在老槐树下,扔一块小石子玩,心潮澎湃地想:白老师就是我命里的贵人,下次得让我妈多送点海鲜过来。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一辆黑色大奔驶进胡同,两束近光灯打过来,陈西瑞晕眩一阵,丢开石子,慢慢站起来。
白念瑶先从驾驶座上下了车,接着后座车门被推开,傅宴钦一脚跨出去,躬身将傅邵伟扶了出来。
傅邵伟貌似醉得很厉害,站都站不稳,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全落在男人身上。
“白老师,要帮忙吗?”她跑过来问,同时闻到了浓烈的酒气。
傅宴钦掀起眼皮瞧她,恍觉已有两月没见了。
方才那酒桌上,坐着几位电视台主持人和高校女研究生,长相千篇一律,无一不是知性清纯款,问什么都能答上几句,涉猎范围极广,天文地理时势政局,多少都懂一点。
这样的女人,360度无死角无缺点,就像流水线上批发生产出来的,漂亮归漂亮,也够聪明,但是看多了腻味,现在面前冷不防出现一道清粥小菜,别有一番风味。
他喉结微动,不动声色道:“怎么跑这儿来了?”
这话问得随意,似乎两人关系很熟的样子,白念瑶的眼神在他俩之间轻轻扫过,暂时没看出什么,替她回道:“西瑞过来给我送海鲜的。”
陈西瑞点头:“对,我是来给白老师送海鲜的。”
“复读机啊。”傅宴钦语气里三分玩笑。
折腾到好晚,白念瑶颇感愧疚地将陈西瑞送至门口,叮嘱她路上小心。
陈西瑞惦记自己送的那箱海鲜,再三提醒:“白老师,别忘了放冰箱,不然容易捂坏了。”
说完,匆匆走出四合院,甫一抬头,就看见傅宴钦神色懒散地倚在车门上抽烟,烟雾从他嘴边漫出,模糊了面容,越发显得他这个人高深莫测。
“会开车吗?”男人盯着她问。
陈西瑞有驾照,但没实操过,果断摇头,紧接着话锋一转:“我的专车快到了,你就跟我一块走吧。”
最近新上线了一款打车app,软件平台每天都赠送大额优惠券,一趟车程大概只要两三块钱,陈西瑞现在出门只打车,从不坐地铁。
傅宴钦扔了烟蒂,用脚踩熄,“两个月没见,配司机了?”
陈西瑞笑着说:“我哪有那闲钱,网约车啦。”
司机很快就到了,奥迪A6L,这车还可以,不埋汰人家贵公子的身份,陈西瑞拉开车门,扭头道:“来吧,公子请上车。”
傅宴钦弯身钻进车内,陈西瑞也一同坐到了后座上,两人之间挨得极近,她更浓烈地感受到了他身上的腾腾体温,看来也喝了不少,这时她掏出手机来,诚心诚意地问:“我能加你个微信吗?”
闭目养神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睛,侧头瞧她:“想跟我AA打车钱啊,不用这么麻烦,你把收款码打开。”
“嘿嘿,您真幽默。”陈西瑞挠了挠头发,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想丰富一下朋友圈,要是不方便,那就算了。”
傅宴钦二话没说,直接把手机递了给她,“密码1112,自己弄吧。”
陈西瑞诚惶诚恐地接过来,解锁进入桌面,入目是系统自带的背景图,图片里一片汪洋大海,她没做停留,划拉几下,找到了微信图标。
扫码添加上,傅宴钦的微信名是fado,头像应该是国外的某个地标建筑。
“好了。”她将手机递还给他,指尖无意捻过他掌心,温热粗糙的触感,烫得她一惊,赶紧缩了回去,“认识这么久,一直没问你,你名字是哪三个字啊?姓我知道,单人旁那个傅,名字呢?”
傅宴钦没吭声,指腹抵着屏幕快速打字,把名字发给了她。
“叮咚”一声,陈西瑞收到,对着名字拍马屁:“卡宴的宴,钦差大臣的钦,你这名字怪厉害的,一看就是个大人物。”
傅宴钦按熄屏幕,语调平缓而低沉,仿佛一个无关痛痒的玩笑:“陈圆圆的陈,西施的西,你这就有点货不对板了。”
“哎,愧对爹妈取的名字了。”
手机在掌心转了两下,傅宴钦几不可见勾了下唇。
陈西瑞皱皱鼻子,隐约嗅到了一股酒气,混着他身上的男士香水味,味道更接近于醇厚的木质香,他可能是有点酒劲上头,正闭着眼假寐,嗓音略含一丝沙哑:“我歇会儿,到了叫我。”
“好。”
闲着无聊,陈西瑞在百度上搜索fado。
原来这词源于拉丁文,意思是命运,是葡萄牙著名的传统民谣。
路程很长,灯火将这座城市照得犹如一片璀璨的星海,到处流光溢彩,炫目华丽。
傅宴钦抱着胳膊休憩,呼吸平稳匀缓,看上去很累的样子,陈西瑞稍微往窗口偏了偏,安静注视着沿街的走马灯。
汽车一路掠过写字楼,掠过通宵营业的饭店,终于停在了北潭医学院正门。
“我到地方了。”她很小声地说道,没指望这人能醒。
这话刚落,傅宴钦却睁开了眼,她没来得及撤离的目光恰好撞进他幽潭似的眼神里,男人的疲态里透着一股清醒的戏弄:“别忘了付打车钱。”